“小姐，别这样，我害怕。求求你，别再画了，若是被人看到这些画像，尤其是被老爷看到了，你可是要受家法的啊！”丫鬟焦急万分，声音里带着哭腔。
然而，坐在桌案前的女子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劝阻，依旧全神贯注地作画。
她不停地画，一夜未眠，手臂早已酸痛不堪，几乎抬不起来，握笔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但她仍在坚持。
终于，一幅画只完成了轮廓，女子手中的毛笔突然滑落，墨汁在画纸上晕染开来，将她尚未勾勒的五官染上了一道刺目的墨痕。
这幅画，毁了。
一如她的人生，被无情地摧毁，再也无法复原。
女子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小姐……”丫鬟心疼地抱住她，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
女子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不能嫁给李流云！即便父亲已经默许了换亲，让我嫁给他的弟弟，我也绝不能接受……我心中所属，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如今又怎能另嫁他人？往后还要在府中与他相见，以他弟媳的身份，我不如死了算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
“小姐，可是老爷已经定下了此事，那李临风大人已经是前尘往事，您就不要再想着他了……您现在的夫君是李流云，您不认命又能如何呢？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丫鬟试图劝解，声音里满是无奈。
“对，就因为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认了命。”女子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因为我先被父母定下的成亲对象是李临风，我对他充满了好奇，所以女扮男装，替我弟弟进入国子监。从那时起，我便对那位国子监祭酒李临风心生爱慕……我以为我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子，他虽风流名声在外，但他学识渊博，在国子监里，他是那样的君子如玉，才华横溢，让我倾心不已。我画了那么多他的画像，却始终画不出他真人的万一。他在我心中从此扎根，成为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一直在等待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可我没想到，我们本该是天作之合，却造化弄人，娶我的人从他变成了他的弟弟，这让我如何接受？我已经爱上了他，又怎能去爱旁人？旁人又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小姐，木已成舟，我们又能如何呢？如今老爷正因为担心流言蜚语传出来，损了您的名声，对李临风更是怒火中烧。您可千万不能在老爷面前提起他了……”丫鬟小翠忧心忡忡地劝道。
“我不信他是那种人，他悔婚一定有苦衷。我要见他，我要亲自问他，为什么又不愿意娶我了？他不该这样的……”沈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和深深的困惑。
沈瑶，正是李临风曾经定过亲的未婚妻，尚书府的嫡女。
她曾经女扮男装，以弟弟沈越的身份与李临风交往。他们一起讨论过学问，一起喝过酒，一起赏过花，看过雪。
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融洽，那么美好。
因此，沈瑶绝不相信她的心上人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小翠，你帮帮我，帮我想想办法，帮我把男装找出来。我要想办法出府，我要去找他……”沈瑶急切地说道。
“小姐，若是老爷知道了此事……”小翠面露难色。
“只要能让李临风回心转意，我还会嫁给他。这样，尚书府与太傅府的联姻依旧，父亲又怎么会怪我呢？”沈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天真的期盼。
然而，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尚书大人已经在李临风身上栽过一次跟头，如今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轻易改变主意？
但小翠终究不忍心看着小姐如此消沉，终日以泪洗面。
她咬了咬牙，决定按照沈瑶的吩咐去做。
……
苏蓉与李临风回府的马车上一言未发，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李临风的毒暂时得到了控制，但他的脸色依然阴沉。
尤其是苏蓉不再对他嘘寒问暖，他的心情愈发不平衡起来。
一路上，李临风几次试图与苏蓉搭话，却都被她冷落。他心中不悦，却也只能无奈地保持沉默。
马车终于在太傅府门口停下，李临风扶着苏蓉下了车，苏蓉依旧没有给他任何眼神。李临风正要跟着苏蓉进府，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李大人……”
这个声音让李临风眼睛微眯，心中一动。
他示意手下护送苏蓉进府，自己则转身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沈瑶站在那里，身着男装，气色略显憔悴。她骨架娇小，头发细软，尽管束着男子发髻，眉毛也刻意描粗，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子。尤其是她耳垂上的耳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李临风早就认出“沈越”并非真正的沈越，而是女扮男装的沈家嫡女。
他当初起了捉弄的心思，便装作不知情，与她谈论学问，还一起喝过几次酒。
沈瑶确实有些才华，但终究是个女子，眼界有限，总是对他流露出痴迷的神情，这让李临风觉得好笑。
有一次，她喝醉了，挂在他身上，完全忘记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对他无意识地撒娇：“我好欢喜，与你做夫妻，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你抱抱我……你的怀抱好温暖……”
那时，李临风已经和王瑶闹掰，去公主府又碰了壁，面对美人的投怀送抱，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便任由沈瑶钻进他的怀里。
然而，她勾起了他的火，他想要更进一步时，她却娇羞地躲开了，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不行……还未成亲……要成亲才可以……”
李临风当时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
从那以后，李临风便更爱逗她玩了。一个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不在闺房，却跑到男人扎堆的国子监，还对他投怀送抱，这让他觉得有趣。
后来，他发现她似乎爱他爱得如痴如醉，李临风突然觉得，这桩婚事或许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他本来对沈瑶无意，但当他发现父亲和高氏几年前就有意让李流云与尚书府千金结亲，而李流云似乎也对沈瑶有意时，李临风便开始下一盘棋。
今日，他的棋子终于沉不住气，来找他了。
沈瑶未语泪先流，声音颤抖：“大人……我先前其实骗了您，我是沈瑶，不是沈越……”
李临风伸手拉起沈瑶的手，语气温柔：“跟我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