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暗卫在第一时间,就将温念之出府的事送入了大营。
萧锦羡派苏豫先行,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手里的军务,跟着回了府。
苏豫得了消息,先去了城外的庄子,却是白跑一趟。等他到时,那处早没了人影。一番搜寻,只有些与南府有关的蛛丝马迹,像是故意留在那处似的。
暗卫一直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姑娘的马太快,属下没有跟上……”
萧锦羡又将目光移至秋雨,只听她道:“姑娘出府时,便吩咐奴婢跟着那送信的孩子。但今日街上人多,那小孩儿最终消失在镜湖一片。不过——”
秋雨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我在城东街口,有人将这个塞给了奴婢。”
萧锦羡将那信纸展开,上面只写了一个“月”字。
“可看清是何人给你的?”
秋雨摇了摇头,“是一位戴着惟帽的姑娘。”
“都下去吧。”萧锦羡吩咐道,“苏豫,随我去趟雁回楼。”
“是!”
萧锦羡到雁回楼时,指名道姓要见陆江临。
在这之前,他还不确定那人是否已经亲临定安城。不过,刻意指向南家的线索,以及暗桩提供的信息。让他立时肯定,陆江临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
苏豫在楼前守着马车,摸不着头脑。但见萧锦羡一路无言,下了马车时,更是周身绕着寒气,便叫他不敢多言。
酒楼伙计先是去二楼禀了陆江临,“东家,萧将军要见你。”
“哦?”陆江临率先疑惑,而后眸子里渐渐浮漫些许赞赏,“快请。”
他没想到,萧锦羡的反应如此之快。
魏然刚派人来报过,那女子受不住酷刑,已经晕死过去。今日不妨让她歇一歇,否则,她的小命玩儿完了,就不好玩了。
陆江临这会儿倒是十分期待见到萧锦羡的情形。
伙计将人引入雅间,陆江临亲自替他将茶斟至八分满,“陆某久仰将军大名,不知萧将军今日驾临所为何事?”
茶汤冒着氤氲热气,然萧锦羡的眸子却盛着寒光。
他不想与陆江临废话,开门见山道,“放人。”
陆江临讶于他的直接,捏着折扇敲了敲手心,似是在想考,又似是在打量。美眸一转,便能洞察人心。
既然已经摊牌,那些指向南家的线索已是白做,索性直截了当。
“不放。”陆江临终是挪开目光,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开茶沫子,“她的命太贵。换句话说——”
一口清茶滑入舌根,被他轻轻咽下,“是将军的命太贵。”
既然萧锦羡直奔主题,他也不必拐弯抹角。
“我若出价比那人更高呢?”萧锦羡冷眉。
陆江临啧啧摇头,“雁回楼的规矩,任何情报,只售一次。温姑娘,就是主顾的关键情报。这规矩,莫说大庆,就是我大宁皇室也不例外。”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萧锦羡一眼。
闻言,萧锦羡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至窗外的镜湖。
他的瞳孔刷着一层秋日的雾霭,令陆江临有些看不清。
片刻后,萧锦羡理了理衣袍,他站起身来,“恐怕,这回要让陆掌柜破例了。”
“啪”的一声,他将东西扣在桌上,倾身冷道,“最迟今晚我就要见到她。陆掌柜不如好生想想,如何与凌王交代。”
言罢,萧锦羡扬长而去。
然,桌上的那枚虎面坠子,令一向光风霁月冷静沉着的陆公子瞬时大惊失色。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雁回楼外,自打萧锦羡上了楼,苏豫便想明白了。
抓温姑娘的人一定与雁回楼有关,否则,萧锦羡不会莫名其妙先来一趟此处。
苏豫见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下了楼,想着多半碰了钉子,便心急如焚,“将军,他们怎么说?”
萧锦羡从容不迫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后他才答,“放心,他一定放人。”
之前,萧锦羡已经将温念之与陆江临的渊源给苏豫讲过了一次。
可苏豫心底仍是没底,“就算姑娘于他有恩,可那么一个人,明面上谦谦有礼,私下里若非有一定的手段,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重振陆氏?他……不一定记情吧。”
苏豫催动马车,在定安城的闹市中缓缓前行。
萧锦羡提到一句,“虎面标识是在陆江临接管陆氏后才更换的,你道是为何?”
苏豫摸不着头脑,“不知。”
“念念于他而言,不止是恩人。他临走时留下坠子、留下身份,便是希望念念能去寻他。但陆江临等了三年,找了三年,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于是,只好把闻名天下的陆氏标识换成那枚坠子的样式。”
苏豫一拍脑门,反应过来,“所以,他对温姑娘的情意不止于恩情。他寻不着姑娘,便寄希望于姑娘主动去寻他。将军这样说,我便明白了。”
萧锦羡在马车的帘子后没再答话,算是默认。
马车里的人却是心乱如麻,远不如面上神情那般镇定自若。他不知道陆江临对温念之有几分情意,更是不知陆江临在未认出温念之之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他也在赌。
*
魏然正在暗室里打着哈欠,他有些乏。
要不是少爷交代一句要留人性命,这会儿, 估计温念之早被他折磨得归了天。
他很少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贱若蝼蚁,渺若浮萤,可身子里却有一股常人没有的韧劲。不易将它折弯,也不易将它砍断。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也会说些胡话。魏然想仔细听,但却什么也没听清。
温念之这会儿缩在刑椅上,若非双手还被绑着,她早就坐不住了。脑袋蔫蔫的耷拉着,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痛,稍微一动,那痛楚便能钻心钻脑。
太疼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意识顽强地缠绕着她。温念之巴不得自己立刻去死,她就快熬不住了。
她想告诉萧锦羡,她错了。
她不该出府,她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她只是一根野草,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撼动参天大树……京中势力错综复杂,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掌控的。
陆江临失了魂似的捧着那枚坠子,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没来得及去思考萧锦羡是怎么知道他的主顾就是凌王,此刻他只想甄别这枚坠子的真伪。
甚至,至少这一刻,他希望这是假的。
可当他确定后,浑身的血液涌上大脑。他紧紧捏着坠子,歪歪斜斜地去了地底的暗室。
魏然见到他时,见他状态不对,亦是奇怪地喊了声,“少爷?”
“滚!”
魏然被他吓到,他家少爷,少有这般失神的时刻,像是被夺了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