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晚风带着白天的暑气,燥热但舒缓。
但是等林珎一番话说完,邱学军却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坟场,身上受的是阵阵阴风,吹得他汗毛直立。
他不是意识不到这件事的风险,只是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把希望寄托在包裹成甜蜜外表的陷阱里,还心存侥幸自我安慰当见不到陷阱下的恶毒。
安静的病房里出现意外一阵声响,是有路过的护士敲门进来提醒探视时间还剩半小时,除了陪床,其余家属需要及时离院。
邱学军瘫坐在椅子上怔忪良久,等回过神来,病房里已经只剩他和叶蕙心两人,林珎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他迅疾站起身,还想着去把人追回来,一直躺在病床上发呆的叶蕙心一把伸手拉住了他,背着女儿,她露出了今晚第一次善意,劝说道:“别追了,珎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你送她去见洪哥,绝对是弊大于利。钱的事,我们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深受打击的邱学军发着愣,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整个人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洗漱完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邱学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叫一声:“糟了。”
困意丛生的叶蕙心被吓得一惊,翻身嘟囔道:“什么?”
邱学军拿过手机一看时间,23:46分,霎时冷汗冒了一额头,结巴道:“完、完蛋了。”
叶蕙心听得他语气不对,索性坐起身,“怎么了?”
邱学军:“珎珎刚到医院的时候,我就发了消息给洪哥,但是到现在洪哥都不来催我要人,怕是、怕是......”
叶蕙心紧张起来,追问道:“怕是什么?”
邱学军脸色衰败,颓然道:“怕是直接来医院把人带走了。”
医院住院部十点就结束探视,距离林珎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叶蕙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潜意识觉得不用去管这事,林珎的死活跟她无关,但话一出口,却是颤声说道:“你、你给珎珎打个电话看看。”
邱学军手上拿着手机,却在划开屏保后犹豫了起来。
要是人真的是被丁洪带走的,这个时候,怕是一切都晚了。
他打这个电话,万一妨碍了丁洪做好事,那可真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这边已经得罪林珎,那边还惹恼丁洪,他能落到什么好?
不打这个电话,他还能当作人是他孝敬的,丁洪那边多少会念着他的好,欠的钱就算不能一笔勾销,少个百八千万的也好。
打了这个电话,万一真是救了林珎,不就是摆明和丁洪翻脸么?明明说好把人送过去,临了却反悔,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和丁洪唱反调?
两分钟过去了,邱学军还在犹豫不决。
叶蕙心等得耐心耗尽,索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林珎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单调的响铃声像幽怨的诉说,从遥远的时空连接到当下。
从前视而不见的忽视和冷淡一幕幕地快速闪过叶蕙兰的脑海,她仿佛听到女儿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地叫喊:“妈妈,我没有哥哥了。”
心脏被在指缝间溜走的时光揪起,夹杂着愧疚和不舍,唤起了叶蕙心沉寂多年的、对于林珎的母爱。
她早已经拉黑了林珎的号码,此时却无比希望,她的女儿能接到她的电话。
“喂。”
响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起,却不是林珎的声音,而是一把沉稳磁性的男声。
叶蕙心心一紧,急声问道:“你是谁?”
邱学军终于意识到妻子在干什么,伸手想要夺过妻子手里的手机。
两人争夺间,手机被划开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后半句话:“......我是珎珎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