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婆子让徐锦贵上王家报喜。
王氏昨日落红昏迷,睡到半夜才醒来,压根不知发生什么的她,睁眼只觉浑身酸软提不起劲,下腹还隐隐坠痛。
直到当家男人给她端来鸡汤,边喂她吃下,边说来情况。
王氏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因为她的粗心,差点没能留住孩子。
王氏既高兴又后怕,眼眶盈起莹莹雾气,庆幸孩子还在。
王家得了消息,晌午后,王家娘子特地领上两儿媳上徐家,还从家里抓来两只老母鸡。
张婆子喜笑晏晏的把亲家娘子迎进屋,今早徐锦贵上岳家的时候,没敢说起王氏昨日的凶险。
王家娘子当下从张婆子口中得知,昨儿闺女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当即心疼又心惊,先让两儿媳到屋里看老闺女。
王家娘子猜想闺女恐怕是做姑娘的时候底子没养好,只怪他们王家境况不如村里其他庄户,靠卖豆腐维持生计,地也不多,除了赋税,省着喝米汤只够顶半年,做的小买卖还得向官府上交商税。
整个家里人,个个都是勒紧裤腰带把日子过下去,也就是今年托了闺女的福气跟徐家结亲,日子才没过得那么紧巴。
两位老亲家又在堂屋里说了好一会的话,多是张婆子让王家娘子放心云云,他们家定然照顾好王氏和王氏肚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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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在房里教田草习字,稳约听见堂屋传来稀稀疏疏的交谈声,目光落在面前的草纸。
不大的草纸上,密密麻麻都是田草的名字,有写的歪歪扭扭的,也有写的六亲不认,更有写的缺胳膊少腿。
在这其中,锦绣总归找到一组还能看的字。
“小姑~”小丫头用笔竿挠了挠头皮,悻悻然露出尴尬的笑。
锦绣不禁嗔她一眼,点了点其中还能看的【徐田草】三个字:“这组写的还不错,再多练练。”
终于得到小姑的认可,小丫头高兴得来了精神。
虽然她不爱写字,觉得比做针线活还要难,但是,小姑教的她一定要好好学。
见小丫头得了夸,再提笔时,脸上都是自得的笑。
锦绣记得家里孩子的名字,都是由阿爹来起,就连桂姐儿即便姓梁,也起了【田桂】的乳名。
只有田草的名字是阿娘给起,当年阿爹认为丫头命里带煞,三房自从有了她便克死了爹娘,刚生下来便说要送到山上喂野狼。
是阿娘不忍心保住了小丫头的命,所以给小丫头取名【草】字,认为贱名好养活。
想到这里,锦绣忍不住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问:“草儿可喜欢自己的名字?”
田草不假思索,点头道:“喜欢。”
小丫头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如姐妹的名字好,大伯母还曾经拿她的名字奚落她是家里的扫把星,不被待见只配贱名。
可她就是喜欢自己的名字,希望自己能像山上的杂草一样,生机勃勃,即便冬日被大雪冻伤,来年开春又会马上往好的生长。
锦绣心底宽慰,道:“待草儿把自己的名字写得更好看,小姑教你认更多的字。”
田草面上高兴点头,心里哭唧唧。
她想上山割草料了——。
王氏在屋里睡醒一觉,便看见阿娘和嫂子都来看她,想起昨日她差点没能保住孩子,眼眶又不禁泛起湿意。
“娘,我没事,今天我感觉身子好多了。”
王家娘子心疼的揩去闺女眼角的湿,直道“不管有事没事,这胎得听大夫说的坐稳当了,女人怀孩子是大事。”
王氏点头不迭,握紧老娘的手:“娘,多谢你和嫂嫂们来看我。”
一旁的王家大嫂嗔笑道:“小妹说的什么话,咱两家都在一个村子,知道你怀了身孕这么大的喜事,不说爹娘高兴,我们都替你高兴。”
“我们家小妹最有福气了,看得出来张婶子和妹夫可紧张你和肚里的孩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养着,将来给王家生个大胖外甥。”王家二嫂说。
王氏手轻轻抚摸平扁的肚皮,高兴的点点头。
她会好好留住她和五哥的第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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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晌午,天边不再下雪,不过地上随处可见结着冰霜,湿漉漉的反着光。
今天梁管事和工人到地里冬渠,这趟工做完,大家都能回家过个好年。
梁管事见锦绣前来,紧忙将主家捎来的口住告知。
今年收成的山药,顺利送到上京几家商铺的东家手里,徐锦富能赶在年前回到兖州城。
“主家说,上京的玉商行特地找到了咱家姑爷,说是要与姑爷签订来年的合作买卖,玉商行乃咱大庆头个皇商,我们老爷说两家买卖若能成,日后梁家在上京的买卖,便多了一条路子。”
锦绣莞尔浅笑,道:“这是好事,我们只管把山药种好,保证品质无误,将来一定会卖得更好。”
前世,镇上的崔家靠紫山药与上京皇商牵上线,这一次,合该成了梁家的。
“徐姑娘说的是。”梁管事高兴得老眼微弯,当初被安排到乡下管这份差事,没少被其他管事笑话。
直到种出的山药得了主家的赏,那些笑话他的管事才闭了嘴,可算是让他扬眉吐气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梁管事注意到朝这边缓步走来的身影,嘴边的笑意不觉带了几丝难以喻言的暖昧。
锦绣见状,循着视线回头。
看见他,锦绣毫不掩饰的眼里放光,抬脚往他走去。
见贺年庚身上没有带任何捕猎的工具,不禁笑问:“我以为你准备上山。”
贺年庚伸手替她拢了拢斗逢的衣襟,眸色柔和带笑:“听说你在地里,特意过来看你的。”
锦绣心里暖暖的,想了想,说:“地里没事,我们到前边走走。”
贺年庚顺着她目光所指的方向,是通往山脚下河流的一片荒地:“好。”
万河村的村民在山脚河流旁挖了个蓄水的小池塘,池塘边上搭起水车,往常闹旱的时候,这口小小的池塘就成了地里庄稼的救命水。
倘若大旱不止,仅靠这池水,倒也顶不上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