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寿康宫筱太妃处
“是天花,没有错”,万三素起身看向陈皮,此处仅万三素、泽坤、陈皮与坚决不离开的筱太妃,四人都带着绢布蒙住口鼻。
“那可有解救之法”,陈皮看过关于天花记载的医书,但此次黎殿下的病情太过凶险,以至于自己束手无策。
一旁的筱太妃闻言,两眼期待地看着万三素。
“你们看,这些红色斑块内的疹子,这些病灶马上便会化脓,直到七日后开始结痂。接下来的一个月慢慢发展成疥癣,然后陆续剥落”,示意陈皮和筱太妃看向榻上的孩童。
“天花感染性极强,死亡率也高,但黎殿下尚未到重症的地步”,其实孩童的病情已经很危险了,但万三素打算先安抚住筱太妃,此后走一步看一步。
转头看向陈皮:“我们可以采取三步走:一则针对前驱发热者,比如你和筱太妃,使用桑菊饮;二则针对发疹初期者,使用升麻葛根汤;三则针对已形成脓包者,比如黎殿下,使用沙参麦冬汤,具体的药方我写下,你到时组织寿康宫的众人皆按需服用”。
万三素声音停顿了下,转头看向榻上的孩童:“这几日便由我亲自照顾,除了泽坤,其他人等皆不得入内,殿外的事情交予你和太妃娘娘,切记,每个人都要喝过汤药,且无诏不得走动,可听明白了?”
听着万三素沉稳的声音,殿中的人似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齐齐点头附和。
“筱太妃,天花的表现是长痘,故而黎殿下在痊愈后,脸上会留有麻子。如果他介意,到时痊愈后再去漪兰园寻我”,万三素看向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叮嘱道。
“好,哀家都听您的”,筱太妃一开口,才发觉自己之前紧张到忘记了呼吸,微微喘气。
“请娘娘先去好好休息,不能等黎殿下好转了,您却倒下了”,万三素用眼神示意陈皮带筱太妃离开。
“娘娘,万大夫既然开口,便无须担忧,您随微臣出去吧”,陈皮向筱太妃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看陈皮的动作,又看了看床榻上的孩童,心知自己在此处只会拖后腿,遂默默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泽坤,研墨”,万三素吩咐了一声,在榻边坐下,看着孩童依旧喃喃自语一脸痛苦的模样,自袖口处拿出针包,拔出一枚银针扎向裴黎裸露在外的手背处。
缓缓推移的同时,万三素顺着银针向合谷穴内输入丝丝缕缕的真气,抬眸观察着孩童的表情,几息之后,男童挣扎难受的表情消失,犹自昏睡。
“主子”,泽坤走至万三素身后,拿出一方锦帕接过她拔出的银针。
万三素起身走向书桌后,那处已备好纸墨,遂抬笔蘸墨。
寿康宫六皇子住处
“派了何人过来?”见吴海自书房外走了进来,裴见深手不停地在长桌上书写。
“回殿下的话,是长乐宫的万大夫”,吴海低头回道。
本游走的笔尖瞬间停滞,裴见深抬起头看向吴海:“太医院没人了么?派她过来”。
闻言,吴海将脑袋更低了点,别人听到的是自家殿下不带情绪地发问,自己跟随殿下多年,却听出了里面掩藏不住的火气。
“郭公公及时传来了消息,说是陛下领着华医正,亲自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的万大夫”,吴海放低了音量。
“她也舍得?”裴见深冷笑一声,他可以想象自己这个祖母有多不喜她走出长乐宫的模样。
如果早些年程念娇是梁太后的寄托和希望,那年老时的梁太后便将万三素当成了实实在在、不能离开的益寿法宝。
“回殿下的话,郭公公说是万大夫顶撞了梁太后,代替华医正过来的”,只要是深宫中的老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梁太后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无论你的漂亮话说得多好听,违逆了便是违逆了。
等了片刻,未听到上座传来的声音,吴海静静地看着书房地面上的青砖。
“既然她要做,又何需……”自己多担忧呢,裴见深低喃了半句,后半句放在了喉咙处,低眸看向写了一半的纸张,又开始提笔。
当天色暗沉下来时,书房门被敲响。
吴海回神,察觉房内的昏暗,微微抬眸看向上座,恭敬地开口:“主子,奴才去开门”。
“嗯”,裴见深看着今日甚是不满意的字,微皱眉头。
伴随着“吱呀~”声,吴海看向来人:“何事?”
“回吴总管的话,万大夫吩咐,寿康宫众人如果没有什么明显症状的,都需喝桑菊饮,症状明显的,需报至陈太医处,进一步治疗”,小太监躬身回道。
“都要喝?”吴海不解,古话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嘛,寿康宫中许多人还没有什么反应,为啥需要喝药。
“依万大夫的意思,得天花者不是一朝一夕便有反应的,最晚者可能半个月才会发作,故而需慎之又慎”,小太监一五一十地解释。
“倒是有理”,应该是考虑宫中许多贵人高傲的脾性,故万大夫讲解得很详细。
“药送来了么?”吴海见小太监两手空空,又看了看小太监身后。
“依着万大夫吩咐,配好的草药分到了各个殿中,由各自熬煮,各宫不得随意走动,也不得传递物品”,小太监赶忙回道。
“原来如此,杂家清楚了,届时将药汤端过来,六皇子处需上下配合,可听清楚了”,想到自家殿下对万大夫往日的尊重,此时不会想跟他的老师唱反调的。
“喏,奴才这就下去吩咐”,小太监行礼告退。
见小太监离开,吴海走进书房内,简要地复述了一遍,随即问道:“殿下,太妃娘娘处是否还要交代下?”
自从三年前得到陛下宿在李太妃处的消息,殿下在沉默月余后又恢复了往日的请安,似从未得知这个消息一般。
“既然她说了不要随意走动,就不用了”,至于李蓁蓁,在她决定跟裴佑站在一起,自己与她便也没了从前的母子亲情。
“喏”,吴海不敢多言,恭敬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