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深远,似乎放空了一切。
回忆悠长,当初盛娇与魏衍之大婚的场景又仿若历历在目。
那一日,冯华珍被关在家中。
街上热闹非凡,老远就能看见那火红的灯笼,鲜艳的绸缎,在灯火的照耀下,宛若白昼。
她望着一片被染红了的天,听着耳边丫鬟们兴奋地叽叽喳喳,自然知晓那是京都里的大喜之事。
外头人多,父母不愿冯华珍出去,免得冲撞。
可年少的她,哪里能按捺得住。
在霜琴的陪伴下,她还是偷偷溜到了外院,爬上了最高的那一道墙,两只胳膊撑着,她脚下踩着霜琴的肩头,远远地瞧见了那一地红妆,延绵不断,几乎点亮了整个夜色。
黄昏朦胧之下,这光辉就连明珠都无法与之争锋。
原来这就是皇子迎娶正妃时的架势啊。
够繁华,够盛大!
那一刻,冯华珍也曾想过自己就是那八抬大轿里的盛娇。
在这万众瞩目的晚上,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如今,再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她却又是一个局外人。
皇子侧妃,仅仅一字之差。
冯华珍太清楚这其中的差距了……
她咬着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心几乎碎成了几瓣。
宝心过来给她披了一件斗篷:“娘娘,夜晚风大,您别站在这风口下吹着,小心着凉。”
冯华珍这才收敛了视线,抬手紧了紧领口:“你瞧,漂亮么?”
宝心看了一眼远处的热闹:“漂亮,殿下大婚,这是正妃才有的规制。”
“是了,正妃才有……侧妃是想都不要想的。”
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娘娘,殿下其实心里是有您的,若非如此,就凭着娘娘这段时日的作为,随便换了任何一个人,这会子怕已经被罚离出府了,也就是您了。”宝心宽慰道,“殿下不过是大婚在即,很多事情分身乏术罢了。”
“即便府里往后有了正妃,那娘娘您在殿下心里也是头一份的。”
宝心顿了顿,抬手替她轻轻揉着后背,“从前那位正妃在的时候,也没见娘娘这般担忧呀,原配结发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后来的填房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称得上大不敬了。
也就是在冯华珍的跟前,宝心才会这样说。
“正妃,原配结发……”冯华珍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脸上一片凌厉狠辣,“你说得对!盛娇那女人确实不能留!既然有人也看不惯她,要她给了别人家做妾,那我不妨推一把,横竖这盆脏水已经泼在我身上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宝心慌了神:“娘娘!!”
冯华珍摆摆手,面色镇定肃静:“等王爷查完了再去办,我得先将自己摘干净了再说。”
宝心不敢再开口了,垂下眼睑:“是……”
魏衍之的人确实够效率。
不过一夜下来,就查清了七七八八。
如今看来,至少明面上与冯华珍确实无关。
沈正业那头得到的消息也是含糊其辞的,不过一张纸签子罢了,只能证明这东西是从御府院出去的,却不能证明这就是冯华珍的手笔。
查到这里,线索便断了。
大婚在即,魏衍之也不想大动干戈,连沈正业都没惊动,这件事就先按住不提。
他这厢安稳了,可把张家给急坏了。
也不知是哪一路的消息过来,说是景王殿下的命令,大婚操办期间,张家儿郎这一年内都不许纳妾婚嫁。
婚嫁倒是小事了,张家这一辈适婚的男子都已经完婚。
纳妾……却刚好戳在了张老太君的心坎上。
怎么就这么巧?
还有,景王殿下的话也很有深意。
若是大婚期间,顶多月余,可为什么又要加上一个一年内?岂非是两相矛盾?
张老太君细细一想,心头咯噔一下。
她亲自找到了盛娇,语气和软,态度谦和:“我特来与娘子说一声,这好事呀怕是要拖一拖了,如今咱们城里都在忙活着景王殿下的大婚,我们张家自然也不例外,瞧瞧那主街上的锦缎料子,除了崔家的,那就是我家出的了。”
张老太君一脸骄傲。
盛娇轻轻颔首:“不妨事,全凭老太君做主。”
见她如此配合,张老太君也松了口气。
还以为这盛娘子不愿意呢,毕竟脱了这贱籍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事情拖延下来,反而就不好说了。
“不过,如今闹成这样,外头都知晓我是张家的人了,这耽搁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没什么,只是我如今这身份实在是尴尬。”
盛娇有些不好意思,“还请老太君通融些个。”
“你脱籍的事情,我放在心上的,莫要担心。”张老太君迟疑片刻,“倒是有件事……上回你给我的香片确实好用。”
原来,张老太君得了香片后,便迫不及待去瞧了女儿。
因这段时日,她经常来看望陈二太太。
陈家这头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盯得紧了。
反正陈二太太醒不来。
即便清醒了,人也是模模糊糊的。
甚至还将张老太君认错了。
连自己母亲都认不出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派人紧盯着,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陈老太太跟在身边数次后,觉得万无一失,索性也就放开手去,任由张老太君去见自己的闺女。
张老太君就一个人,顶多带了个身边的婆子。
且那婆子也是脸熟的,从未听过其会什么医术,想来没什么打紧。
陈老太太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张老太君带去了香片。
将那掺和了药物的香片焚烧起来,不消一刻,躺在床榻之上的陈二太太悠悠转醒,整个人清明了起来。
她望着坐在床边的母亲,瞬间泪如泉涌:“娘!!”
这一声喊出来,张老太君就知道这药得用了。
母女二人紧紧相拥。
张老太君还是更稳些,忙不迭地擦了擦眼角,捉住女儿的双肩,狠狠逼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今再不与我说清楚,那往后就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了,还不快点吐出来!”
陈二太太晓得好歹,忙一边哭一边说了整件事。
“我、我……酿成大错,自知命不久矣,甘愿下堂离去,只求休书一封!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