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之瞳仁一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封号?”
“庆嘉县主。”
这话一出,魏衍之呼吸又跟着顿了顿。
这个封号,源自庆嘉郡主。
庆嘉郡主,原先也是一位将门之女,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即便是男儿都难以匹敌,更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
她终身未嫁,年逾四十还奔赴沙场,最终将一腔热血留在了边疆,以生命报效朝廷乃至国家。
这样一位奇女子,自然得到了老百姓的口口传颂。
英宗皇帝感其英勇,更被她的事迹所震撼,封她为庆嘉郡主。
她也是在朝有官职,且有命妇封号的第一人。
“庆嘉郡主之荣光,我辈哪敢肖想,更不要说能与之匹敌了。英国公府满门英勇,更是为了朝廷奔波于沙场之上,流血流汗,铸就多少功绩;那位曹小姐自十六岁起就随父上战场,前前后后也立下了不少功劳。”
“这样一位女子,实在是不敢被一纸婚约囚禁在内宅之中,况且……你并非她心上之人,强求只能让这世间再多一对怨偶罢了。”
“是以……求殿下出面,让曹小姐能袭得庆嘉郡主的封号,当然品阶要低一层,这样便皆大欢喜。”
盛娇一开口,头头是道。
魏衍之甚至怀疑,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瞧她说得如此顺……半点迟疑都不曾有。
“你……就这般肯定,明日大婚无法完成?”他警惕地凝视着她,“盛娇,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我没有盘算什么,只是想送你一份大礼罢了。”
她对上他的眸子,直截了当,坦坦荡荡,“还请殿下先回去,明日自当分晓。”
魏衍之深深凝视着她。
这个女人,当真是越看越看不清楚。
他有些怀念从前的她了。
那时候她宛如一张白纸,心心念念的唯有他。
那双迸发出光彩的眸子里,能留下倒影的,也只有他。
那样的盛娇终究是被他弄丢了啊……
喉间咽了咽,不过须臾间,魏衍之就恢复如常:“那你输定了,等着被我接回王府吧。”
盛娇福了福:“恭送殿下。”
一阵闷气涌上心头,他即便有再厚的脸皮这会子也待不下去,一甩袖子夺门而出。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又是一日晚霞四起。
仿若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些霞光金彩都揉碎了,肆无忌惮地洒在天边。
晚风习习,趁着日头还亮堂,桃香和董娘子已经在忙着摆晚饭了。
自打来了这里,董娘子就忙得很开心。
她确实有一手相当不错的厨艺,什么蒸炒炸煮,样样精通,还做得一手的好糕饼果子,当真是个庖厨高手。
桃香很满意,觉着是自己留下了一个人才。
每每到盛娇跟前,她总问:“好吃吧?这可是董娘子做的呢。”
盛娇也惯着她,每一回都相当配合,笑得温软和煦:“是呀,当真是好吃得叫人险些连舌头都吞下去了,多亏了咱们桃香,不然这样好的厨娘上哪儿寻去?”
桃香一听,满脸自得快活。
正屋内,大家正用饭。
水芹瞧了一眼,发现少了一样小菜:“我下午晌拌的凉菜怎么不见?我去找找。”
说罢,她把碗筷一推,一溜烟小跑直奔厨房。
桃香叫都叫不住。
冲进厨房,她瞧见董娘子正趴在桌旁干呕咳嗽。
“董娘子,你哪儿不舒服么?”水芹麻溜地从一只竹编的筐子下头摸出一碟子凉菜,随口问,“咱们家娘子会瞧病的,你若是不舒服只管叫她帮忙瞧一瞧,吃两贴药,很快就能好的。”
董娘子大约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闯进来,顿时一张脸煞白。
她勉强稳住了,一只手压着心口,有些慌乱地摆摆手:“不妨事的,许是方才闻到了什么气味,有些个闻不惯罢了。”
水芹也没想那么多,将那凉菜往怀里一揣:“我这凉菜你要些个不?”
董娘子只巴不得她能快些离开,匆忙道:“水芹姑娘快去用饭吧,迟了凉了反倒不中吃了,我这头留了饭菜的。”
本来水芹也就是客气两句,没有真想给她分一点的,闻言欢欢喜喜道:“好,那我去了啊。”
董娘子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突然又是一阵恶心泛了上来,她忍不住,趴在桌边又是干呕不断。
再抬眼时,她双目赤红,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刘海都湿了一片,黏糊糊地沾在额头上。
用罢了饭,灯点了起来。
宅院内燃着点点柔光,在这黑夜之中也多了几分暖意。
对于烛火之类的消耗,盛娇是半点不会小气,该用用,哪怕是牛吉或是利海他们住的地方也会有蜡烛油灯。
盛娇不在意,但管家的桃香就会很仔细。
她吩咐了其他人:“烛火你们需要就用,但决不能浪费,若是叫我查到一星半点的浪费了,往后你们屋内就别想再点灯。”
闻言,其余的人无不点头答应的。
董娘子的屋内也燃起了一支烛火。
她早早歇下了,同住的几个婆子还在唠唠叨叨地说话,她那边的床帐子都放下了。
夏婆子是个麻利外向的,今日还新得了一包南货的果子,招呼着其他人过来也分一块。
她无不快活:“今儿盛娘子晒药材嘛,我瞧着其中有一样不对,就跟娘子说了,娘子夸我心细如发,这就是她赏给我的,你们也都尝尝,外头要买可要花上半吊大钱呢。”
其他两个婆子围了上来分食。
夏婆子见董娘子不来,还扬声叫她。
董娘子推辞不过,咳嗽了两声道:“难为妈妈想着,我这会子觉得有些不舒服,还是先躺着了,别叫你们过了病气才好。”
“你要是身上不好,明儿赶紧的跟桃香姑娘说呀,这盛娘子瞧着会医的,让她给你瞧瞧就是了。”
董娘子胡乱答应下来。
外头的人不知晓,里头的她侧着身子,两眼茫然地盯着帐子的一角,已然出神。
夜色浓郁,原本晴朗的月色反而笼上了一层乌云。
风渐起。
盛娇还未歇下。
门外吱呀一声,桃香进来了,快速递给她一张叠好的纸签子:“方才后门递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