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枫醒来,只觉全身骨头酸痛得快散架,先前受的伤都结痂泛痒,鼻尖还能嗅到自己身上鸡蛋菜叶混在一起的酸臭味。
她眨眨眼睛,环视周围。
这是哪?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稍一动,却听见熟悉的铁链作响声。
哗啦,哗啦。
孟听枫皱眉,她记得自己刚与刘铁匠分别,走到巷子的拐角就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余光只来得及瞥见那一角暗黑色的衣袍。
究竟是谁,绑了她?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她只觉身下所处的地方猛烈晃动了几下,光亮便骤然出现在眼前。
来人身着蒙面黑衣,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扬,正兴致勃勃地瞧着她。
“孟二小姐。”
这人一开口她便认出来了。
“柳夏阳?”孟听枫哼笑着抬起头,“命真大啊。”
时璟合该对他动手了才是,还是自己大意了,未及时去核查他究竟死没死。
柳夏阳十分不满孟听枫的态度,她的命明明已经捏在他手里,居然还有心情嘲笑他?!
他大步向前,踩得脚底下的木板吱呀作响。
走到少女身前,他一把钳住对方的下颌,“孟二小姐看见我,好似不怎么意外?”
“若是我说,很快就能将孟二小姐送出去,去到那无人管辖的‘极乐之地’,孟二小姐会意外吗?”
孟听枫紧紧盯着他,“什么意思?”
柳夏阳得意万分,睥睨着她:
“自然是苦寒的边疆之地,那里常年有一片无人管辖的地带,待到了那里,孟二小姐只怕过的会比曾经的‘狗奴’还不如了吧?”
混乱的交界地带,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卑贱奴隶。
眼见孟听枫脸色变化,他快意极了,放声大笑。
“若非你执意拦我的路,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柳夏阳想了想,“若是你跪下来舔本世子的脚尖,本世子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放了你。”
毕竟看着这般柔怜的美人跪下来向自己苦苦哀求,在柳夏阳看来,那可真是一件美事。
风沙飞扬,卷起少女的长发,纷飞飘扬。
她勾起唇角,笑眯眯地道,“你,做,梦。”
“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早就‘死了’?还有脸自称世子?
“只要你敢顶着世子的名号出现在京城,只怕不消一刻,便会被人杀掉吧?
“柳夏阳,你早就不是天之骄子了。如今的你,只是一只躲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卑贱老鼠罢了!装什么高高在上?”
一番话说得柳夏阳脸色青青白白,他气急败坏地走上前,想踹她一脚,却又突然收回。
他恶劣地笑了,“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想让你到了那边疆再好好感受一下何为痛苦,但现在,我手里正巧有个好东西,若是用在你身上,不知效果如何呢?”
柳夏阳掏出一黑色的小瓶,用力捏住少女瘦弱的双颊,牙齿咬掉瓶塞,一口气全给少女灌了进去。
“咳,咳咳!”
看着孟听枫咳得脸色通红,他又觉得爽快万分,好心地贴在她耳边说:
“你可知那地方待的都是些什么人?
“全是一群为非作歹的极恶之徒!他们会扒光你的皮肉,喝干你的血!
“又或者,能叫你一步登上天界,又一步摔下地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荡妇!”
孟听枫眼尾泛红,瞪着他,“你就不怕我爹发现我未归,满京城地寻人吗?若是寻到你……”
她自己说这话时都能感受到底气不足,那所谓的爹,只怕是根本不会在意吧。
少女眼神一黯。
柳夏阳大力甩开她,嗤笑道,“拜你所赐,我自然不会再回上京了。只不过,有没有能救得了你,那还真是未可知呢?”
他说着,一步步走向光亮处,“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就像一只被关进了笼子里的囚鸟,看不见一丝光芒。
孟听枫趴在地上,感受着那股灌进来的液体漫过她的喉咙,一路带着灼烧的痛感流入胃腔。
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吗?
下一秒,少女绝望闭上的眼睛骤然睁开,眸子漆黑得惊人。
是她想错了。
从来就不会有人救她。
是她,是她自己,要救自己千千万万遍!
她坐起身,不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咬破自己的手指,看着那一抹紫光从指尖爬出,又驱动那枚蛊虫钻回体内。
这蛊虫,是她保下自己的唯一机会。
她要熬过身体内撕裂般的痛楚,熬过寸骨俱碎的折磨,等那扇门再打开时,她要寻到自己的生机。
……
孟府上下气氛沉重。
坐在高位的孟澜脸色阴沉,他又问了一遍:
“她一夜未归?”
门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小的守了一夜,都未等到二小姐回来。”
他试探地问道:
“二小姐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要不,小的去报官?”
“报官?”孟澜猛地站起身,将手边盘玩的瓷杯向下一扔,“报什么官?!”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上京!能轻易就出了事遇到危险吗?!”
他现在一听到“报官”两个字就头疼,只觉得昨日丢脸至极!外面都在传他是非不分,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要押去官府。
好在今日休沐,他得以不去面对同僚。
孟澜扶额,青筋直跳。
他都快没脸见世人了!
乔氏却十分担忧地凑过来,“夫君,依妾身看,还是报官寻人吧?”
底下的孟雪怡也道:
“是呀,父亲,还是先寻人的好,若是妹妹出了什么事,丢了清白或是危在旦夕,那可就不好了!”
看见孟雪怡满眼忧愁,孟澜也心烦万分,抬手指她,“你这么担忧她做甚?她有手有脚,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她姓甚名谁,谁敢对她行恶?”
“你不如反思反思你自己,为何昨日要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出府去拦车?”
他眼神不满又带着一丝担心,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何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孟雪怡一顿,又道,“可是,父亲,真的不去找妹妹……”
“不去!”孟澜大手一挥,“这个家她爱回不回!她分明就是在耍性子,觉得我昨日故意丢下她,不愿回来。她既然不想回,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声音大到屋顶上的瓦灰都震掉几分。
如今正是他焦头烂额之时,找不出真凶,叫他如何给全府上下还有民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事,绝不能再继续影响孟家的声誉!
他站起身,不再思虑孟听枫去了哪,朝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