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宝和殿中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而玉液池水冰凉,钻进了洛知微的衣衫里,洛知微一只手托住自己的小腹,一只手在水里扑腾着,却喊不出半点声音。
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一双臂膀将自己奋力拖上了岸,一阵冷风抚过,洛知微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
闻声殿内的歌舞皆停了下来,顾桓祁不耐烦地转过头,眸底掠过一丝寒光。
众人皆放下手中的碗筷杯盏,看着堂下那个慌张的宫人。
见主子不悦,江义敏也蹙了蹙眉头,“何事这般?”
“皇上,洛嫔娘娘跌进了玉液池...”
顾桓祁闻声看了一眼右侧空悬的座位,看见竹叶往外跑的身影,轻声一句:“不好。”便起身往玉液池赶去。
江义敏抱着一件银丝雪狐斗篷,跟在顾桓祁的身后。
众人见状也都穿上斗篷,抱着手炉,往玉液池边去了。
顾桓祎眸光一黯,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原本洛知微的座位,又看了一眼座位旁正在将斗篷披上的丽贵人,眉心微微隆起,随着众人的脚步往玉液池去了。
御辇将昏迷的洛知微送回了思渺宫,竹叶一边哭着,一边给洛知微将衣裳换了,趁着殿内没人,偷偷给洛知微搭了脉,知道洛知微并无大碍,才算勉强放下心来。
香松裹着一个棉被跪在炭火旁边,“娘娘将手中手炉给了奴婢,让奴婢放在地上,奴婢正放着,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洛嫔娘娘便坠湖了。”
贤妃扬声道:“你可看见有何人靠近,或有何人推了她?”
香松摇头,回想起来亦是觉得心惊肉跳,“回贤妃娘娘的话,玉液池旁往来的宫人甚多,奴婢与洛嫔娘娘皆不曾在意,洛嫔娘娘落水时,奴婢只顾着救人,也未曾来得及呼救,还是御膳房的宫人见状去了宝和殿通报的。”
刚说完,乔太医便来了,不等乔太医行礼,顾桓祁忙道:“不必多礼,乔爱卿快看看洛嫔和她腹中的孩子吧。”
“是。”
贤妃一愣,顾桓祁说的是看看洛嫔和她腹中的孩子。
显然,顾桓祁看重洛知微,高过皇嗣。
一番诊治,幸亏香松搭救及时,洛知微与腹中子嗣才得以平安,受了惊吓再加上染了风寒,乔太医又开了许多药才得以回家过年。
贤妃看了一眼火炉边瑟瑟发抖的香松,“你虽伺候主子时疏忽大意,但是好在忠心护主,便将功补过吧。”
“如何将功补过?”顾桓祁从帷幔中出来,横怒道:“即便搭救及时,可洛嫔仍是昏迷着,谁替洛嫔遭这病痛,受这苦难?”
贤妃起身,朝顾桓祁福礼道:“臣妾失言,皇上恕罪。”
帝王一怒,思渺宫内跪成一片。
顾桓祁并未让贤妃免礼,“将这宫女拉下去,杖责十五,让思渺宫上上下下都看看,护主不力的下场!”
“是。”江义敏应下,朝身边人做了个手势,香松便被拖出了思渺宫,叫人压在长凳上。
只听见划过空气的呼啸,和抽在身上的闷响。
竹叶心里责怪了香松无数次,可听见这声音,心里似乎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透不上气来。
贤妃本想叹气,可还是忍下了,自顾桓祁登基,便以仁德治天下,极少责罚宫人。
可今日因为洛知微落了水,惹龙颜大怒。
这便是触了逆鳞的下场。
贤妃早知道顾桓祁珍视洛知微,可这场面每每亲眼看见,贤妃心中总难免失落。
桂落看出主子伤怀,搀扶着贤妃,目光交会一瞬,浅浅摇了摇头。
直到亲自喂洛知微服下一副汤药,顾桓祁才回了景乾宫去。
景乾宫寝殿里极其安静,甚至能听见炭火在炉子里焚烧的声音,一点一点裂开,而后慢慢烧红,成灰。
“可查到了?”
江义敏一边伺候着顾桓祁换上寝衣,一边答道:“从洛嫔娘娘落水的地方查过了,并无滑倒之痕迹,想来是上身失了平衡,才落入了水中。”
顾桓祁将手中茶盏给了江义敏,“是被人推下就说是被人推下,跟朕咬文嚼字的是做什么?”
江义敏捧着手中茶盏迅速跪下身子低下头去,“奴才不敢。”
顾桓祁星目微微眯起,摩挲着腰间桓字玉坠,那玉坠映着烛光,光泽甚是温润,“可有谁,离开过席上?”
江义敏继续道:“奴才查过了,今日除夕,玉液池边来往之人众多,多是御膳房之人或主子身边紧身伺候的人,玉液池边脚步杂乱,实难查证,况且...”
江义敏稍稍抬眸,觑了一眼顾桓祁的脸色,接着道:“况且各宫娘娘只带了两位宫人随侍,若说是谁不曾来过席上,却出现在了玉液池,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实在查不出...”
顾桓祁怒道:“什么都查不出,难道洛嫔是自己跳下去的?”
江义敏忙道:“这自然不会,如果是洛嫔娘娘自己跳下去,香松第一时间做的应该是大声呼救,而不是跳下水救人。”
顾桓祁越发怒了,“朕自然知道。”
话音刚落,顾桓祁手上一顿,眼底似有轻岚笼罩,“朕为何不疑她?”
看着手中的桓字玉坠,喃喃道:“自己跳下去?”
江义敏一颤,似乎也察觉到了顾桓祁的变化,是啊,顾桓祁竟丝毫不疑心洛知微。
即便顾桓祁那般想念宋霜若,出现一个如宋霜若一般的人,顾桓祁并不急着召她侍寝,而是将这人的身世背景来来回回查上几遍才肯安心。
除此之外,宁氏小产,徐氏之死,甚至那宫人纸鸢,顾桓祁都留了防备。
而如今,顾桓祁想来是真的又动了心了。
顾桓祁想起那日当着他的面搬进思渺宫寝殿的佛龛与佛像,思忖许久又自顾自摇了摇头,“没人会用子嗣之事冒这么大的风险的。况且朕这般宠爱她,她落水对她并未有任何好处。”
想着,顾桓祁看着手中的玉坠,眼神愈发的心疼起来。
“奴才再让人去查。”
顾桓祁扬了扬手,江义敏这才退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