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是万寿节,围场上停了午间围猎的宴席,为皇帝的万寿节做准备。
直到暮色沉沉,洛知微洗漱穿戴整齐,将吉福换上,双刀髻上簪着鎏金珠花,起身准备去为顾桓祁贺寿。
席间灯火通明,篝火映红了半边的天色,洛知微往席间走去,远远便听见丝竹乐声不断,欢喜得很。
顾桓祁坐在上首,看着席间酒肉歌舞不断,甚是满意。
见洛知微来了,朝洛知微招了招手,“阿若,你今日坐在朕身旁来。”
洛知微一顿,看着叶皇后脸上僵硬的微笑,忙敛正容色,“皇上,这不合规矩。”
“无妨,”顾桓祁的口鼻间喷着酒气,“今日是朕的万寿,你又有着身孕,坐在朕身边,陪着朕。”
叶皇后想起前几日洛知微所言,若是处处循规蹈矩,失了夫妻间的情趣,惹了皇帝不悦就不好了,亦附和道:“你身在嫔位,已是这后宫中的高位,又有着身孕,坐在皇上身边,也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说着,叶皇后朝身边的范进宝道:“去给俪嫔拿两个鹅羽软垫来。”
“是。”范进宝捧着拂尘便去办了。
顾桓祁朝叶皇后满意地点头笑了笑,“皇后甚知朕心啊!”
见推辞不过,洛知微便在顾桓祁的身侧坐下了,方才坐好,席间的丝竹乐声便变了曲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以红纱覆面,莲步入场,红色的水袖轻轻扬起,袅袅娜娜,飘逸如仙。
“娘娘,”竹叶俯身为洛知微斟上茶水,在洛知微耳边低声道:“是白贵人。”
洛知微抬眸,与竹叶对视一眼,早已知晓。
这么久的时日里,常见那露出的半张眉眼,洛知微自然看得明白。
在勾、挑、撑、冲之间,那水袖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落回白贵人手中之时,犹如花瓣翻飞,纷然落下。
那水袖似乎是早早以海棠花汁浸染过,舞动之际,席间尽是花香沁人心脾。
洛知微放下手中的象牙着,目光从一众嫔妃的脸上扫过。
慧嫔放下酒杯,神色淡淡。
秦贵人亦是,看着白贵人手中翻飞的水袖,好生惊喜,手里握着酒杯,满眼的欣赏与钦佩。
苏常在似乎与洛知微有着相同的不解,认出这轻纱之下之人是白贵人,对于白贵人的脸,更是好奇。
而目光流转到姜常在的脸上,姜常在与叶皇后对视一眼,两厢会意,见洛知微正看着自己,目光躲闪着,低下了头。
叶皇后察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洛知微,弯唇和煦一笑,继续欣赏着席间的水袖舞。
舞毕,顾桓祁笑声疏朗,“赏!”
“嫔妾谢皇上。”
听这人自称嫔妾,顾桓祁眉头一挑,目光环视着席间,却全然想不起是谁,“你是何人呐?”
白贵人缓步上前,轻轻将脸上的轻纱摘去,露出一张白嫩细腻的脸,脸颊上丝毫不见从前烧伤的痕迹,如水的眸子中倒映着跳动篝火,眉眼灵动,“嫔妾贵人白氏,恭贺皇上万寿。”
“娘娘...”竹叶低声唤了一句。
洛知微略微颔首,神色如常,并不做声。
叶皇后瞥了一眼顾桓祁的脸色,装作惊喜道:“白贵人...,你的脸大好了?”
白贵人看了一眼上首位的顾桓祁,脸上飞快染上一抹胭脂色,垂下头去,“回皇上,回皇后娘娘,劳太医医术了得,已经替嫔妾医治好了。”
太医?洛知微心底暗暗发笑,抬起茶杯,又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顾桓祁打量着白贵人姣好的面容,点头笑道,“好啊,劳太医也赏!”
“谢皇上。”
酒过三巡,顾桓祁已有些微醺。
可文武百官,嫔妃妻妾,轮流向顾桓祁敬酒贺寿,几轮下来,顾桓祁也有些不胜酒力了。
竹叶按照洛知微的吩咐,将醒酒汤装在酒壶里,换了顾桓祁的酒水。
见杯中之物味道变了,顾桓祁想起菊花茶之事,看了身旁的洛知微一眼,含笑点头。
席间顾桓祁推杯换盏,再没醉过,谈笑风生,甚是得意。
叶皇后敛正凤袍站起身来,行至洛知微身边,笑意温暖慈祥,“俪嫔,你有着身孕,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回去歇下。”
洛知微也并不推辞,颔首起身,“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主仆二人提着一盏灯笼,披着夜色,往帐子里回了。
竹叶紧紧握着手中的灯笼杆儿,出声抱怨道:“皇后娘娘这个时候赶着让娘娘回帐子里歇息,不就是为了让皇上今夜宠幸白贵人?免得娘娘在,使皇上分心。”
洛知微嗤笑一声,在竹叶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本宫已有身孕,本来也无法侍奉皇上,何必留在那席上,碍旁人的眼呢。
皇后助白贵人恢复了容颜,也真是挑对了时候,如今李答应在宫中养胎,本宫又有了身孕,后宫本就嫔妃不丰,又有两人不能侍奉皇上,岂不是时候正好?”
竹叶闻言一惊,“娘娘觉着,是皇后娘娘为白贵人寻来了良医,恢复了白贵人的容貌?”
“不然呢,”夜风吹动着洛知微的衣袖,“你觉着这宫中的太医有法子治好白贵人的脸?”
“那些草包御医...”竹叶连忙摇头,“不可能的,他们要是有那本事,只怕早就医治好了,还用等到今日。”
“那不就是了,”洛知微敛正衣袖,“想来是姜家受了皇后之命,找来个神医,为白贵人医治好了脸,这天大的人情,只怕未来白家必会在朝堂上帮助叶家,而白贵人也会在后宫帮衬着皇后。”
竹叶不禁叹了一句,“倒是一步好棋。”
洛知微笑了笑:“可皇后终究低估了本宫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那香囊,你可给小源子了?”
“回娘娘的话,将醒酒汤给小源子时,奴婢就将那香囊给了小源子,告知是娘娘亲手绣制,给皇上的万寿贺礼。”
洛知微点头,回帐子里换上了那件烟青色的衣衫,“诶,竹叶,你可还记得从前诚王画上女子的发髻,是何模样?”
竹叶垂眸回忆了一番,那画上女子五官眉眼处是一片空白,却梳着发髻,“依稀记得,只是宋小姐是尚未出阁的高门贵女,簪着的是垂鬟分肖髻,娘娘可要簪?”
“今日不用,等回了宫了,或许派得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