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鬼！” 艾达尖叫着，猛按车上的应急灯按钮，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搞什么鬼，搞什么鬼，搞什么鬼！”
我当然没法回应，因为我正忙着用双手捂住嘴，还得把爪子从刚刚在鞋上抠出的洞里缩回来。我真是个白痴！我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在行驶的车里施展魔法？还当着朋友们的面？而且我现在显然还会念咒语了！
艾达把车开到不影响交通的地方后，车子猛地停住，她转过身，一脸惊恐地看向我。
“你是不是把克苏鲁召唤到我车里来了！？” 她尖叫道。
天呐，她知道些什么啊。
“克苏鲁！？” 我脱口而出，“克苏鲁是真的吗？刚刚那就是它！？”
“什 —— 不！天呐，当然不是！我是说，我希望不是！？我开玩笑的，汉娜，我真不喜欢你的反应居然是‘听起来好像还挺有可能的！’”
她最后这句话用了夸张、嘲讽的语气，换做平时我不会在意，但现在我整个人很脆弱，头晕目眩，刚刚经历了惊恐发作，紧接着又给自己整出了一场恐怖秀。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我感觉脚趾蜷缩起来，刚刚好不容易把它们从鞋底抽出来，现在又不由自主地在我刚刚在艾达车底板上挖出的裂缝处蹭来蹭去。我记得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那个女神 —— 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肯定是超凡的存在 —— 就那样…… 把注意力放到了这里。她的审判，她的存在。我给我的法术取了名字，但她来评判这个名字，决定它是否合适。毕竟是她说出了那些话，而且她可不是我能随意使唤的工具。我感觉她对我的命名方式有点好笑，但要是她没觉得好笑呢？要是 “空间撕裂” 这个名字她不认可呢？我毫不怀疑，那样的话，我肯定不喜欢她会用我的气息做什么。
我感觉那个女神有点喜欢我，但这种喜欢一点也不让人安心。就好像我看到别人发的猫咪照片时产生的那种欣赏。确实很可爱，看到会觉得开心。但那张照片一旦消失，我就再也不会想起它，因为世界上有无数猫咪照片，大多数都没什么特别的。这是一种难以察觉、出于本能的喜爱，持续的时间完全取决于我们愿意沉浸其中多久。我看过多少已经不在世的动物的可爱照片？又看过多少遭受虐待、忽视、痛苦和折磨的动物照片？我永远不会知道，因为除了短暂的消遣，我从来不会去想那些照片。当然，和女神不同，如果我知道有动物正在受苦，我是真的会在意。但对她来说，我只是…… 一种抽象的消遣。
但至少我有趣到能让她说出两个字，那体验可真是…… 我是说，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太可怕了，有个东西轻而易举地伸出来，像眨眼一样轻松地控制我的肌肉，说出那些不需要声带、肺和嘴就能从我的身体里完整地冒出来，还充满力量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整个经历更可怕了，因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我经历这些呢？
…… 不过在我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之前，我大概得先说明，虽然激活法术的时候，我的身体被短暂地控制，说出了那种奇怪的通用魔法语言之类的东西，但之后那些蠢事可全都是我汉娜自己干的。我感觉到法术在我的爪子周围凝聚，用空间能量包裹住这些外骨骼武器，能量在弯曲的刀刃尖端延伸出几英寸。它们一出现，我感觉到它们在我的脚上跳动的那一刻，我就非得切些什么东西不可。这种强烈的冲动无法抑制，然后我就选了最蠢的目标：艾达的车底。
事实证明，汽车车架并不是特别厚，只有几英寸厚的金属把乘客和路面隔开。这就导致我在后座地板上挖出的十条细细的裂缝都暴露在外面的空气中，车子高速行驶时就会发出可怕的轰鸣声。所以，没错，我刚刚给一辆昂贵的车造成了昂贵的损坏，还大声向艾达宣告有超自然的事情发生了，总之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但那种感觉太棒了。金属就像纸巾一样被轻易撕开…… 天呐，光是想想我都起鸡皮疙瘩。我能通过法术感觉到一些东西，就好像它是我身体的延伸。轻松地划过固体材料，和我通常用爪子挖东西时那种震动、切身的反馈完全不同，但不同的快感也是快感。我还想再试一次。我能切开金属。我能切开任何东西！我们能不能直接去废品场然后…… 啊，不！不不不不！
“我的车怎么了！？” 艾达尖叫道，“这些看起来像他妈的爪印！哦，我的天呐，汉娜，你要是不马上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我不知道！” 我冲她喊道，努力不让嘴里的纱布呛到自己，“我不知道，就…… 就给我一分钟！”
“我们有危险吗，汉娜？” 布兰登平静地问道，但我知道他平静的表情和举止下，内心一点也不平静。事情变得紧张时，他就会变得…… 面无表情。这是他应对压力的方式。要是他开心或者自在，他会更有表现力，就算不是通过声音，至少也会通过肢体动作表现出来：跺脚、搓手，如果心情特别好，甚至可能会扭动整个身体。但他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对这些动作感到不自在，于是就会努力克制，尽可能表现得没有情绪。
“我…… 我觉得没有，” 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努力深呼吸，“对不起。对不起，这…… 这是我的错。没别的情况。”
“刚…… 刚刚这儿还有别人吗？” 他追问道。
有…… 吗？哦，他指的是那个女神。他们听到了，也感觉到了。也许和我感受到的不完全一样，但他们肯定不会觉得那是正常现象。我是说…… 我肯定很多人会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但我觉得布兰登和艾达不是那种人。
“我…… 我觉得好像有，” 我告诉他，“但我不确定。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人，还是……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听着，求你了，我只是…… 我需要一分钟。”
布兰登点点头，而艾达只是用一种既紧张又愤怒，还带着 “你他妈认真的吗” 的眼神看着我…… 但她还是闭上了嘴，让我有时间平复一下情绪。我颤抖着深吸几口气，把脚跟放在座位边缘，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让脚趾悬在空气中，这样就不会乱切东西了。我的鞋当然还穿着，即使鞋底大多已经被撕碎了，但这足以防止艾达看到我怪异的变化。等我觉得自己能开口了，我说出了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话。
“我不想谈这个。”
这不公平，但…… 这实在太难面对了。我应付不来，而且我绝对不想让艾达知道这件事。我知道这不公平，但也许我礼貌地请求，就能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去你的，没门，” 艾达哼了一声，“你不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把我的车搞得像我刚碾过一只迅猛龙，然后还不解释。想得美。”
我皱了皱眉，但我早该料到她会这么说。可我还是说不出话来，于是我只是颤抖着双手开始脱鞋，而不是开口。把脚从那双因为脚趾变长而小了两号的鞋里解放出来，感觉真好，所以我干脆连及膝袜也脱了，伸展着爪子，还小小地颤抖了一下，享受这种愉悦。它们看起来和今早一样，骨头长到了脚趾关节以上，形成了锋利的外骨骼关节。它们并不完全整齐，带着一种粗糙原始的感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既让我害怕，又让我着迷。我正忙着欣赏自己的脚，差点没注意到艾达目瞪口呆的表情，不过她开始发出 “呃……” 的声音时，我抬头看到了。
“…… 你开玩笑吧，” 她小声说，“汉娜，你是要变成狼人之类的东西吗？”
“我…… 我觉得更像是变蜘蛛人？” 我小声说道。
“汉娜不是什么狼人，” 布兰登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她确实在变成某种东西，但似乎是单向的，不是那种变形。不过考虑到她在梦里好像是只蜘蛛，我猜从更精神层面的狼人定义来说，她也许算，但现在这个词已经不这么用了。”
艾达转过身，盯着他眨了眨眼。
“啥？” 她好不容易挤出这一个字。
“狼人在特定条件下会变成狼或者狼的混合体，条件消失后又变回人类。其他狼人形态的生物也是一样。但汉娜似乎变不回去了。”
“是，谢谢你的解释。” 我嘟囔道。
“我只是解释清楚。”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所以…… 所以等等，” 艾达坚持道，一脸无奈地揉着脸，“基本上就是说，魔法是真的，那些爪子也是真的，汉娜不知怎么地在变成怪物？你是这个意思吗？这肯定是什么疯狂、愚蠢的恶作剧，对吧？”
唉，事已至此。秘密已经藏不住了。我伸手到口罩下面，把嘴里带血的纱布取出来，同时从背包里拿出装满人类牙齿的密封袋。我把纱布扔进去（毕竟我不想把她的车弄脏），然后把袋子放回背包，艾达惊恐地盯着这一切。我活动了一下下巴，满意地动了动。我不再流血了，这还不错。艾达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显然这还不够，于是我拉起裤腿，给她看腿上开始生长的外骨骼。布兰登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兴趣，但他太震惊了，没像我预计的那样开口要求摸摸看。
“你可以自己检查。” 我说道，一种既舒适又可怕的解离带来的麻木感开始袭来。但它立刻又和一阵新涌起的肾上腺素开始对抗，天知道这一轮交锋谁会赢。
艾达低头看着我伸出去让她方便查看的腿，然后抬头看看我的脸，又低头看看腿，再抬头看看我的脸，最后伸手去摸暴露在外的外骨骼骨头。她戳了戳，一种奇怪又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传遍我的腿。触感并不像我以为的没有皮肤后会那么迟钝，事实上，感觉几乎和正常情况下一模一样…… 只是没有那种受压会凹陷的感觉。我的外骨骼在皮肤会弯曲或挤压的地方完全不动，不知为何，这是这次触碰给我带来的最大不同感受。
“这…… 这真的是骨头吗？” 艾达小声问道，在皮肤变薄、露出变异部分的边缘处戳来戳去，“你在耍我，对吧？”
我试图回答，但艾达按到了变异部位周围特别痒的一块皮肤，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小小的愉悦的声音。察觉到有机可乘，艾达似乎立刻忘了我正在变成怪物这件事，露出狡黠的笑容，在那附近又多揉了几下，想逗我发出更多声音。确实感觉不错 —— 就像有人给你挠痒痒通常会有的感觉 —— 所以尽管我用手捂住嘴，还是又忍不住发出了一两声愉悦的哼声。
“这太奇怪了，” 艾达说，不过她笑得像个小恶魔，“这太他妈奇怪了。说真的，这到底是 ——”
就像我脱掉挤脚的鞋子时感受到的那种满足一样，看着艾达随意的抓挠突然扯下我手掌大小的一块皮肤，那皮肤挂在她指甲上，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解脱感。她尖叫起来，挥舞着手臂，把那块死皮从我的腿上扯了下来，我忍不住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同时又感到一阵解脱。很快，那块皮肤在艾达剧烈的动作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布兰登身上，他明显被吓到了…… 不过他至少只是僵住了，没有痛苦地尖叫。而我，只是稍微伸展了一下脚踝，看着现在露出来的关节，像科幻电影里的机器人一样，骨板相互滑动。现在露出来的外骨骼从我的脚踝一直延伸到小腿，几乎到了膝盖，就好像它正努力向下延伸，去和脚趾上生长的骨头会合。在它们之间，我的皮肤感觉还是正常的，但按压露出来的部位，能感觉到下面还有更多新的外骨骼在生长。一点一点地，所有皮肤都会脱落，而现在我已经如此听天由命，甚至几乎不觉得这是件该让我惊慌失措的事了。艾达知道了，我的生活毁了。她会告诉所有人。我会被当成怪物曝光，一切都完了。
哦，好吧。说实话，我也没指望能瞒多久。我突然想笑，就任由笑声冒了出来。为什么不呢？我正在变成某种骨怪，还在镇中心施展了神术 —— 所以，你懂的，任何寻找这类事情的秘密组织肯定已经发现我了 —— 而且我的脚踝有个奇怪的连锁球状关节，我忍不住一直盯着它，还不停地活动，因为我很确定这是我变成超级蜘蛛时髋关节的放大版，只不过少了一个维度…… 嗯。也许是少了一个维度。我现在又看不到 w 轴，谁知道呢？
“汉娜？” 布兰登轻声问道。他听起来很担心，大概是因为我一直盯着自己刚被撕掉皮肤的部位，还自顾自地傻笑。
“嗨，布兰登。” 我在口罩下咧嘴笑了笑。不知为什么，这似乎没让他感觉好一点。
“…… 你能为我深呼吸几下吗？” 他问道。嗯，这听起来很合理，但在我又笑又喘气的情况下，现在很难控制呼吸。不过我还是尽力了，试着让过度劳累的肺部慢下来，吸点气。我还算有点成效。
“所以这是真的，” 艾达咽了口唾沫，“千真万确。”
“是的。” 布兰登替我向她确认，“我们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这肯定是真的。”
“我靠。” 艾达低声说，“好吧。这绝对他妈的吓人，但行吧。我想我现在活在电影里了。”
“你感觉怎么样？” 布兰登问我，没理艾达，转头看向我。
“非常头晕。” 我如实回答，“我很晕。还饿。我想我也渴了？至少有点头疼。”
“对。你…… 你说过你的牙齿掉了，还流了很多血，对吧？”
我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那么多血。我真希望那是别人的血。
“是的。” 我确认道，“我真的需要补充更多血液。”
“哦，天呐，别这么说。” 艾达坚持道，“听着，布兰登，你旁边车门那儿应该有一卷胶带。我们用它把地板补上，然后…… 再在上面放个垫子之类的，好吗？为了隔音。你没碰到传动轴之类的东西吧，汉娜？刹车线呢？你肯定没碰到排气管，不然我们早闻到味儿了。”
我眨眨眼，低头看向我在地板上划开的口子。
“除了车架，我没看到其他汽车部件。” 我告诉她，“但你可能还是自己检查一下比较好。”
她哼了一声，把上半身探到前排座椅之间，凑近查看损坏情况。
“…… 没，我没看到什么，应该没事。” 她叹了口气，朝布兰登伸出手掌，“胶带，高个子。”
他乖乖地把胶带递给她，她迅速把地板补上，而我小心翼翼地扭动身体，让爪子离她远远的。她很快补好了洞，还把左右两边的脚垫换了一下，进一步盖住洞口。
“这样应该能减少噪音。” 艾达嘟囔着，听起来很无奈，“我可不想跟修车工解释这堆破事儿，但随便吧。流食时间。一杯冰沙可不够，我们得给你弄点番茄汤之类的。也许来个面包碗？…… 不，等等，我们这儿的帕尼罗没有得来速服务。”
“哈？” 我只能发出这个声音。
“汉娜，你的鞋都碎成那样了，我们不能带你进餐厅。” 艾达不屑地说，“那违反卫生规定。”
“…… 哈？” 我又重复了一遍。
“你对这事倒是挺淡定的。” 布兰登评价道。
“听着，我已经惊慌过了。” 艾达厉声说道，看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重新发动汽车，“惊慌完了，结束了。现在我得确保在我车里长着怪物牙齿的女人别饿着。我可不想因为没给汉娜买够鸡翅就死翘翘。对了，你穿多大码的鞋？”
“呃。六号？” 我回答。
“好，回去的路上我们也给你买几双七码和八码的。” 艾达哼了一声。
“…… 求你别给我买太贵的东西。” 我小声说，不知为什么，这在这种情况下让我最不自在。
“去你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艾达回了一句，然后猛踩油门，车子开动了。
接下来的车程对我来说有点恍惚，一部分原因是充满了尴尬的沉默，但主要是因为我今天已经是第三四次肾上腺素耗尽了。我觉得一天里这样的次数太多了，你懂的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天才过了一半，也许我还不该忙着统计这个 “记录”。哇，我的生活真是一团糟。唉！
不知什么时候，诱人的汤味把我从恍惚中唤醒，我很快就把汤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或者说一饮而尽，这取决于你怎么看。当然，这么做就得摘掉口罩，让艾达和布兰登清楚地看到我光秃秃的牙龈，以及从里面刚刚冒出头的小小白色尖牙。我不小心用舌头去戳了戳，结果割伤了自己，嘴里又尝到了血的味道，那段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谢天谢地，我还有第二碗汤可以把这味道冲掉。
“汉娜，等等，那汤很烫……”
太晚了。我像欢乐时光里的酒鬼一样大口灌下了汤。我以前很喜欢番茄汤，但现在我觉得它有点…… 平淡。无所谓了。这是唯一一种没有一堆面条、蔬菜或美味肉类的汤，而我现在没办法咀嚼，所以只能选这个。
“你搞什么，汉娜，你没事吧！？” 艾达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光拿着那个容器都差点烫到我的手！”
我惊讶地眨眨眼看着她。
“…… 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我不确定地说，“就是够暖和，挺好喝的，但没烫到疼的程度。”
“火算是一种魔法吗？” 布兰登盯着我问，“如果是，它和什么相对？”
啊，我明白他的思路了。
“热与变形相对。” 我告诉他，“所以我猜我可能耐热。但同时，这又很奇怪，因为我刚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调节体温有很大问题。”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布兰登猜测，“你与光相对，所以你失明。你与热相对，所以热很难进入或离开你的身体。你与混沌相对，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偏离你的日程安排更有害的了。”
“…… 我觉得最后一点和魔法没关系。”
“你不能和混沌作对！” 艾达抗议道，“我就是混沌的化身！”
“我是从形而上的角度反对它，不是意识形态上。” 我辩解道，“这又不是我能选择的。”
“如果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别插嘴，好吗？” 布兰登嘟囔着。
“哇，好家伙，高个子挺直腰杆了。” 艾达打趣道，“真没想到能看到他这么有骨气。”
“住嘴。” 我冲他们喊道，“求你们了，别…… 别互相刺激了。求你们了？”
主角接下来会怎么做？
“抱歉，” 艾达摆摆手，“习惯了。我去给你买几双那种矮个子常穿的厚底鞋，用来隐藏他们真正的实力。我觉得你需要厚点的鞋底，这样就不会一下子把鞋弄坏。你们俩待在车里，别弄坏任何东西。”
哦，哈。我们现在停在一家鞋店门口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再见。” 我对艾达说，但她已经下了车，还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现在就剩我和布兰登了，我立刻看到他的一些紧张情绪消散了。他开始抖腿，看着艾达走远，脸上带着他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之一。
“我不喜欢她。” 他宣布道。
“我知道，” 我叹了口气，“如果这能让你感觉好点的话，这不是针对你个人。我觉得她对你没什么恶意，她就是…… 那样的人。”
布兰登很敏感，所以那些对我来说无所谓的事，对他影响很大。但我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那样听起来像是在怪他，说他因为艾达的无礼而生气，这既不合适也没什么帮助。艾达就是说话冲，这是她的缺点，不是他的。
“这一点也没让我感觉好点，” 他说，“对所有人都无礼比只对我无礼更糟糕。而且，我记得你本来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她的。”
“我不想，” 我咕哝着，“我就是干了件蠢事，就这样。”
“我觉得这倒挺像你的风格，没错。” 他承认道。
“…… 喂，” 我说，“你，呃，你自己似乎也比平时无礼多了。”
“我想是吧，” 他表示认同，“我压力很大。担心你，也担心这一切。但你我是朋友，我和艾达不是朋友。这不一样。”
我耸耸肩。
“我想你说得对，” 我表示同意，“不过我们和她一起去买吃的，可能是件好事。就像我之前那样精神恍惚，如果没在她车里干那件蠢事，说不定会在教室里干出来。”
“话说回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沉默后，他问道，“说出那些话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我回答，“而且我觉得不知道可能对我更安全。”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只有布兰登抖腿的声音打破寂静。
“……‘空间撕裂’ 是宝可梦的技能，对吧？” 他缓缓问道。
我感觉脖子和脸都红了。
“呃，对，” 我承认，“是传说宝可梦帕路奇亚的招牌技能。‘Spacial Rend’，拼写是 s - p - a - c - i - a - l，而不是 s - p - a - t - i - a - l，因为在英式英语里 ‘spatial’ 拼写里有个 c，我猜他们在所有英文版游戏里都这么翻译了？”
“这技能厉害吗？” 他问。
“你是说在宝可梦游戏里？” 我问。
“对。” 他确认道。
“我是说，挺厉害的，没错，” 我嘟囔着，“有时候特定情况下 ‘龙之波动’ 更好用，但‘空间撕裂’ 对基础特攻 150 的宝可梦来说，是一个威力 100 且本系加成容易暴击的技能。不过在《传说 阿尔宙斯》里，他们把起源形态帕路奇亚使用这个技能时的基础威力调低了，这就有点坑了。虽然暴击率提高了，成了游戏里暴击率最高的技能，这挺酷的，但我喜欢那种稳定的设定，你懂吧？”
“我一直觉得很有意思，你这么喜欢竞技宝可梦，一个极其看运气的游戏，但你又讨厌运气。”
“这不是…… 这仍然是个靠技巧的游戏！运气会影响结果，但不至于让顶尖玩家不能一直获胜！比如说，‘热水’ 这个技能就很坑，‘精神强念’ 没命中简直是最糟糕的，但……”
我在胡言乱语。我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我讨厌这样，但没关系，因为只有我和布兰登，而且我很确定他一开始就是故意引我胡言乱语的。随着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们俩都开始放松下来，这是一场我肯定已经说过十几遍的对话（其实更像一通抱怨），但没关系，因为只有我和他，还有我怪异的怪物脚趾在几乎被扯碎的袜子里动来动去。事情可能不会好转，但此刻一切都还好，说实话，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所以很自然地，我的大脑非要冒出一个我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把这一切都毁了。
“要是我伤到你怎么办？” 我问。
这个问题充满了我无法完全表达的深意和恐惧，那些我无法理解的冲动所带来的恐惧，正一点一点侵蚀我的大脑和身体。这一切的身体反应让我害怕，在我迅速退化的皮肤下涌动的暴力冲动，让我觉得自己异常且危险，因为正常人当然不会有这些冲动。而现在我有了，我感觉自己总是在最糟糕的时刻，只差一步就会屈服于这些冲动。
布兰登静静地看着我，也许他察觉到了我没说出口的恐惧，也许没有。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并不重要。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也会理解。到最后，他总是能理解，即使这需要花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深夜短信交流，以及那些我甚至不敢和父母或其他人谈及的掏心掏肺的对话。我知道，对他来说，我也是一样。布兰登没什么朋友。他基本上是自己把自己拉扯大的，父母既不理解他，也不太关心他。他不容易信任别人，因为他的童年充斥着责骂和冷漠。我小学刚和他混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但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是他的一切。
“那我会原谅你，” 他回答，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别像电影里那些人一样，为了我着想就想离开，好吗？那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你也知道的。”
“好，” 我向他保证，因为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不会的。”
没过多久，艾达就回来了，把两个鞋盒扔给我，然后哼了一声，关上了身后的车门。
“这两双鞋现在是你的了，” 她喘着气说，“看看哪双更合脚。”
我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价值一百多美元的礼物就这么扔在了我腿上。这些鞋不贵，但也绝对不便宜！这疯狂的举动让我脑子一片混乱。我是个非常节俭的人，这种随意浪费钱的行为实在是…… 啊！
“艾达，你不能 ——” 我刚开口，这个小泼妇就不让我说完。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冲我吼道，“所以拿着这该死的鞋。你需要它们。我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女，汉娜，我花的这些钱一分都不是我自己挣的。所以别大惊小怪了，赶紧把你那怪物爪子遮起来！”
我闭上嘴，麻木地点点头，把一只脚伸进第一双鞋里。立刻，我就感觉这鞋比我原来的鞋好上一百万倍，当我不自觉地弯曲脚趾，把爪子扎进一英寸厚的鞋底，却没有穿透到另一面时，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了一百倍。穿透皮革般厚实质感的温暖快感，就像在寒冷的日子里泡进热水浴缸一样让人放松，我实在是太累太疲惫了，根本无法抗拒这种愉悦。我几乎没什么力气再穿上另一只鞋，然后就瘫倒在后座上，闭上眼睛，只是…… 让自己稍微歇一会儿。
但不是睡觉。现在睡觉还太早。
“…… 那么，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我听到艾达问，车子开始在路上加速行驶。
“没人知道，” 布兰登回答，“就我们几个。我们希望你能保密。”
“我知道我是个大嘴巴，但要是我拿这事八卦，别人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艾达嘟囔着。
“很高兴知道涉及到你自己的名声时，你就能保守秘密，而不是只考虑别人的。” 布兰登说。
“我一直都承认自己是个享乐主义者，” 艾达回答，“所以坦白说？我不想卷入这破事。要是你们需要帮忙藏尸体，别来找我哭诉。”
“求你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抱怨道，“我昨晚刚杀了个人。”
一阵令人痛苦的紧张沉默。
“…… 操，” 艾达恶狠狠地低声说，“操，操，操。真不敢相信你跟我说这个。你是不是傻？我可能得作证你说过这话，不然我可能会被当成同谋！”
“考虑到这事发生在另一个宇宙，我觉得美国法庭不会审判她。” 布兰登说。
“什么！？不，等等，实际上，去你的。别回答。我不想卷入你们这疯狂的电影情节里，你们俩自己去拯救世界吧，别带上我。明白吗？我不想跟这事儿有任何关系。我们回学校，因为翘了第四节课被骂一顿，等今天终于结束，我要嗨到爽，明天连你们俩是谁都不知道。”
“你知道，” 布兰登说，“现在我们也得作证你说过这话，不然 ——”
“哦，去你的！”
“就我而言，我赞成这个计划。” 我嘟囔着，“假装这事没发生对我来说挺管用。”
“你别这么说，汉娜，不然我就得意识到这个计划有多蠢了。” 艾达抱怨道。
“…… 可我说我喜欢这个主意啊？”
“我知道！”
空气中又弥漫起一阵尴尬的沉默。这次，是我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的鞋，艾达。” 我告诉她，“我很喜欢。”
“…… 不客气。” 她咕哝着，“我特意给你买了黑色的，这样能遮住血迹。”
“你想得真周到。” 我承认，“再次感谢。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平时对别人可不这样。”
听到这话，她微微一缩，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眼睛始终紧紧盯着路面。车子又加速了一些，尽管她已经远远超过了法定限速。
“因为我想和你上床。” 她说，“这不明摆着嘛。”
我缓缓地、麻木地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我张嘴，又闭上，然后又张开。
“哦。” 我好不容易挤出这一个字。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这同性恋有多笨，汉娜。” 艾达接着说，“连布兰登都看出来了，而他那份特殊教育行动计划比英语期末考试的试卷还长。”
“也许我只是比你想象中更善于观察。” 布兰登说，“而你只是更不擅长调情。”
此刻我满脸通红，我都担心牙龈会因为充血压力又开始流血。我试图组织语言回应，却只发出了一声困惑的吱吱声。
“去你的，你懂个屁！” 艾达冲布兰登吼道，“你不先上 4chan（知名匿名论坛）都没见过女人的那里。”
“艾达！”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出面制止，“太过分了！”
她原本气势汹汹的姿态软了下来，布兰登则扭头看向窗外，默默地生闷气。
“…… 对不起。” 艾达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我说话不经大脑。”
“这种话根本就不该用来骂人。” 我继续说道，“没人应该被期望……”
“我知道，我知道！天呐，汉娜，我懂了。我很高兴你看起来感觉好点了。”
“哈？” 我一脸茫然地问道。
“你那套…… 说教式的道德训诫。我好久没听你这么说了。虽然很烦人，但总比我们一直以来的沉默要好。”
我们开进学校，因为来得太晚，艾达只能在停车场后面找了个停车位。我们会因此惹上麻烦，但应该不会太严重，因为我们平时几乎从不迟到。至少我和布兰登不迟到。据我所知，艾达可能经常逃课。她没逃过和我一起上的课，但…… 嗯，我猜可能另有原因？
“我确实觉得你很有吸引力。” 我向艾达承认。
“哦，是吗？” 她拉长了声音说，“哎呀，我还以为你老盯着我的胸是出于异性恋的原因呢。”
我又脸红了，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因为艾达是个好朋友，她应该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呃…… 我，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谈恋爱不是个，呃，好主意。原因有几个，但目前的情况…… 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是啊。” 艾达说，“我猜到了。这太疯狂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 我希望你一切顺利？还能说什么呢？这远远超出了我能帮忙的范围，也远远超出了现实中能理解的范畴，这简直就是…… 我没办法。我告诉你我觉得你性感，不是为了约你出去，而是想提醒你我是个肤浅的人，给你个和我断绝关系的理由。我只是想和你上床，汉娜，但我可不想和疯子打交道。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只是…… 离我远点。我可不想你那位怪异的女神再对我的脑袋做什么手脚，明白吗？”
“我真的，真的明白。” 我向她保证，“相信我，如果我有选择能摆脱这一切，我会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说到这儿，我弯曲脚趾，享受着爪子更深地扎进鞋子里的感觉。不知为何，我刚才说的话感觉有点空洞，但…… 无所谓了。我肯定可以摆脱那些怪异的怪物本能。事实上，这会好得多。
“你人很好，很棒，我希望你一切顺利。” 艾达说，“现在从我的车里滚出去。”
我们照做了，在尴尬的沉默中拖着脚步回到学校。我已经迟到到会被记旷课了，所以我直接去上当天的下一节课，在那儿等着。实际上，这是我和布兰登唯一一起上的课，所以他跟着我，和我一起在教室门外等着。
“所以，” 我好不容易开口，“情况本可能更糟的。”
“嗯，我们和艾达不再是朋友了，不过综合来看，我觉得这结果相当理想。” 布兰登回答。
“嘿！” 我抗议道，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我喜欢她。至少在这方面支持我一下。”
“她让我想起我妈。” 布兰登直截了当地说，“只不过脏话更多。”
哦。糟了。我……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能也没什么好回应的。
“对不起。” 我说。
他没有回答，但我也没指望他会回答。我们一起在教室外等着，仅仅是彼此靠近就已经足够了。不得不说，今天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恐慌太多，恐惧太多。第一次杀人、牙齿全掉光，还有…… 发生的这一切，把我折磨得疲惫不堪。但尽管这一切既可怕又陌生，我确实很喜欢能施展魔法的感觉。这是个毁灭系的法术，这让我不太开心，但这只是个开始，对吧？我还是个秩序系法师，所以也许我也能学会治愈法术。一个能修复东西的法术。从定义上来说，魔法开启了无数之前不存在的可能性。也许如果我熟练掌握它，就能掌控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现在我吃饱了，不疼了，又因为穿上了真正合脚的鞋子而心情愉悦，我开始燃起一丝希望，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觉得艾达说‘我可不想你那位怪异的女神再对我的脑袋做什么手脚’是什么意思？” 布兰登突然问道。
…… 啊，算了。恐惧又回来了。至少我开始习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