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阿箬在景仁宫里也收到了厄音珠的密信。
厄音珠表示,王爷信中所说基本属实,寒香见是一个十分讨人厌的臭丫头,不服管不服教,动不动就绝食威胁,说死也要跟阿爹死在一起,冥顽不灵,比驴还倔。
她觉得自己在养一只养不熟的野猫,还大摇大摆拿走了她几件罗刹国的衣服。
厄音珠不想跟个小丫头计较,便多叫几个人看着她,丢在一旁不管了。
看管的人禀报,寒香见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溜到院墙角落听墙外的琴声,神色怔忪。偶尔还会折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奏出呜咽的曲调,似是隔空应和。
厄音珠埋伏在墙外,发现是一个寒部的少年在外面弹琴,似乎是寒香见的青梅竹马。
她把这事报了上去,璟瑟命人打包了一些银两和食物,让寒香见不干活就滚出去。
厄音珠乐得解脱,见寒企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便一脚踹在寒香见屁股上,把她撵出科尔沁都城。
虽然如此,璟瑟还是命人远远跟着他们,像是观察放归的珍稀动物一样。
本想着娇滴滴的小公主不会适应没人伺候的日子,花完银子很快就会哭鼻子回都城,结果寒香见比她们想象中更能吃苦。
他们一块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买了干馍和水,跟随商队来到京城,省下来的钱在蒙古驿站附近租了个便宜的凶宅。
没错,寒香见一直都住在她的阿爹附近。
寒提遇袭那天,寒香见心神不宁一直睡不着,敲响寒企房门,问他能不能去隔壁看看情况。
寒企二话不说立刻起身更衣出门,恰好看到一个黑衣人溜进驿站,马上扔石头叫醒了守卫,寒提才幸免于难。
这座宅子有点来历,以前是某个嫔妃的侄子住的,后来嫔妃在宫里犯了大错,累得满门抄斩,这个侄子携妻妾于宅中悬梁自尽。
宅子充公后又赏给了别人,新屋主觉得晦气,得皇上同意后卖了出去。
辗转几手后,宅子烂在现在的屋主手里,只能廉价租给外地人。
寒香见和寒企初来乍到,囊中羞涩,也顾不得什么凶宅不凶宅,只求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们点着蜡烛在宅子里探险,居然发现了一处松动的砖块,拔出来发现里面藏了不少银子,足可支撑他们度过一段时日。
在这个时间点,寒香见和寒企尚未有婚约,他们恪守礼仪,一直伪装成兄妹。
寒香见白天在院子里拿翻出来的丝线编络子让寒企拿去卖,寒企空余时间则出去找些劳力工作。
在京城工作不容易,寒企没少受白眼,但回去后只说遇到的都是好人。
寒香见也从不会抱怨劈柴洗衣打扫的辛劳,只说看到没见过的小鸟很开心。
晚上两人一人睡一个房,偶尔会在院子里一起看星星。
他们还把带过来的沙枣花种子种在院子里,可惜种不活,发芽就萎了。
璟瑟派来的人在寒香见租下这座宅子后就回去了,阿箬知道她已仁至义尽,代为答谢。
阿箬在宫里收到消息,知道寒香见和寒企已经翻出她派人藏起来的银子后,笑了笑把纸条扔进火盆里。
如果不是她买下这宅子廉租给他们,他们用剩那点银子只能在京郊二十里外租宅子了。
阿箬想着不再打扰他们,但寒提给女儿准备了一个“惊喜”。
紫禁城传来噩耗,寒提遇袭身受重伤,旧伤复发断臂流脓,急速消瘦眼球发红,针灸艾灸玉氏灸,太医直说万事休,每日西药中药暹罗药,全部都没有功效。
阿箬一听就知道有诈,写了实情信命人扔进院子里,告诉他们寒提好端端躲在紫禁城外廷处,驿站里只有埋伏的人,这不过是故意诈寒香见出来的老掉牙套路。
结果寒香见和寒企共用一套神经系统,腿比脑袋动得快,非得去看看才安心。
于是没过几天,阿箬就在宫道上看到被几个人押进宫的寒香见和寒企。
她实在是无语,本想着宁可不完成3郎世宁奉旨前来为皇上和寒香见同入画像 也不想让她入宫,但奈何这两人就是这么倔。
幸好一路有几个嫔妃好奇地跟着过去,阿箬加入其中不算打眼。
等到了养心殿,连皇后和太后都惊动了。
太后坐在上位,面色阴沉地看着被押进殿内的寒香见,嘲讽道:“皇帝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强抢民女入宫呢!”
寒香见穿着民女布衣,脸上抹了灰,发髻凌乱。
弘历定睛注视她的脸,确实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于是命毓瑚带两人下去沐浴更衣。
寒提则低声让嬷嬷检查一下女儿身子。
弘历这才解释:“皇额娘,寒部族长寒提主动献女,以结两族之好。只是这香见公主年幼无知,半路遭人蒙骗,朕不过是帮他把女儿找回来,帮他断一下家事。”
太后挑眉道:“哀家看她分明是不愿意,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免得到时候结缘不成倒结怨。”
富察琅嬅见寒香见不愿入宫,看着年纪尚小,不禁觉得作孽,附和道:“皇上,臣妾也觉得此事不妥。”
弘历不耐烦道:“皇后啊,香见公主在寒部很得爱戴,若能入宫,对大清大有裨益。你们先别说了,等她整理好仪容出来,朕自有决定。”
阿箬听出来了,弘历是要看她打扮过后的模样,从而判断她的价值,不由得轻轻咋舌。
进忠命人搬来凳子,众嫔妃坐在大厅等着。
片刻后,毓瑚急冲冲禀告道:“皇上,香见公主不肯易服。”
寒提冷哼道:“香见越发任性了,臣这个当爹的去劝一劝她。”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一股刀锋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碧色宫装的妃子冷冷盯着他,脸色眼神充满威严感。
阿箬沉声道:“寒部族长,这里是大清,后宫不是你来去自如、在女子沐浴的地方外隔空喊话的地方。”
寒提被她气势所迫,一时愣住。弘历接话道:“那就让她穿寒部服饰吧。”
毓瑚为难道:“宫里没有寒部女子,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服饰。”
太后吩咐道:“毓瑚你去告诉她,其他的衣服没有,宫装只有一套,怎么也得穿上。”
毓瑚低声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阵子,殿外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弘历坐直身子,十分期待地看向大门。
然后,众人看到穿着淡紫色宫装、头戴小两把头的寒企,和穿着寒提旧衣服的寒香见并肩进来。
“皇上,香见公主还是不肯易服,寒企在另一头听到她的声音,说愿意替她受过,穿上这套必须穿的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