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静立于院中,身姿斜倚于古柱,目光穿越时空的帷幔,锁定于那轮皎皎明月之上。月光如细丝,轻轻织就他周身一层朦胧的银辉,勾勒出一幅淡雅而深邃的侧影画卷。
“裴煊,你不该骗那苏掌药的,那郭凯我救不了,此人已经有了求死之志。”李稷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几分不解与愤慨。
裴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语调平和却透着坚决:“刚才我答应她,她给我们线索,你救那郭凯,我可没说能不能救的活”
李稷闻言,双肩一震,眼眸圆睁,难以置信地低呼:“你……你这不是故意骗她,她对那郭凯用情至深,你的话让她绝望中重燃了希望,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若知真相,情何以堪?”
裴煊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唯一能快速查到蝴蝶醉交易人身份的方法。”
见裴煊如此漠视生命,李稷此刻方觉自己步入了一个何等微妙而危险的棋局,当初与裴煊的合作,又是如此盲目与脆弱。他心里不禁质疑裴煊口中的承诺,怀疑自己不过是其布局中的一枚棋子,用于解开坛尸之谜。若坛尸的秘密最后被破解,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裴煊真的会放过自己?毕竟自己已经知晓他太多秘密了!
念及此,逃生的念头在李稷心里如野草般疯长,他偷瞄向院门,欲寻脱身之机。
然而,裴煊见他微动便已知其意,就在李稷刚要转身逃跑时,便一脚疾风骤雨般踢来,将李稷重重踹倒在地,眸中寒光闪烁,冰冷地吐出四字:“你最后给我安分守己的待着,在得到线索前,别动跑的心思!”
李稷在剧痛中挣扎,却仿佛被千斤巨石压顶,难以起身,这一脚的力度,足以透露裴煊的不容置疑。他蜷缩成一团,痛楚交织着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李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质问:“这一切都是你的骗局,跟我的合作也是,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打算利用我找到坛尸下落后,再将我送回万年县的牢狱里等死!”
裴煊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我的目地从一开始,便是不惜一切代阻止济善道的阴谋得逞,至于对你的承诺,我说过有效便是有效,信不信由你,所以今日这郭凯你必须帮他手术,无论他的死活,只要我们能拿到线索!”
'我现在只关心济善道潜伏在长安城里的贼子,其余都是浮云。'裴煊的声音坚如磐石,不容置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驳,李稷面色涨红,他愤然反驳:'君子行事,自有尺度。若苏玉颜所求非救郭凯,而是索我性命,你也能轻易应允?'
裴煊微微颔首,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一人之性命,能比得过长安城万民的安危?这等轻重之辨,显而易见,莫说是你,便是我的命,若能解长安城危急,自然也可拿去!”
此言一出,李稷惊愕之余,几欲破口大骂,话语未出,一股无形之力已扼住他的咽喉,将他狠狠撞向冰冷的墙壁,裴煊的面容逼近,宛如夜色中最锋利的刃,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听着,现在距离大典那日不过还有六日了,我们还没摸到济善道贼子的踪迹。你不帮忙就给我滚!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什么狗屁的穿越者,若是阻挡了我的路,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李稷一梗脖子,毫不示弱:“别装了裴煊,你根本不关心长安的安危。你祖父裴炎当年就是被武后害死的,她活着的时候必然不会为你祖父翻案,只有她死了,太子登基,才能为你祖父沉冤昭雪,所以一开始,你便没想阻止济善道在长安的阴谋,倘若他们真的在大典上毒杀了那个女人,岂不是离你的目地更进一步!”
裴煊闻言,一抹苦笑中交织着讽刺与无尽的哀伤,他缓缓开口,字字千钧:
'没错,我的确恨她入骨,但正是这份恨意,驱使我不得不救她,我救她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长安这数十万百姓的安宁!你根本不懂我!”
药王帮的小院中,灯火莹莹,没过多久,几名药王帮的壮汉便押着一名蒜头鼻的男子走了过来。此人身着圆领子的缺胯袍,袍子下身长到脚踝处,从穿着上看,此人在药王帮内的身份不高,应是打理着药园生意的药徒。
几名壮汉踹弯了那药徒的双腿,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苏玉颜看向了裴煊:“此人才是帮中打理药园生意的药徒,我的人只能查到他这一步,再深入的话,便过犹不及了。”
“我只想知道,这蝴蝶醉是卖给谁了?那交易之人的身份与藏匿的地点!”裴煊淡淡回答。
药徒听闻裴煊的话,肩膀剧震,猛地看向了苏玉颜,不由得失声道:“您……您身为掌药人,怎么能出卖自家兄弟!”
苏玉颜这些年为郭凯的病忙碌,几乎不怎么过问帮中事了,其中不乏她对药王帮的失望,自药绝掌管帮中事物后,彻底变成了他敛财的工具,再非从前那个济善度人的药王帮了。
苏玉颜尚未启唇,裴煊已将那药徒重重踹翻于地,眸中寒芒毕露,沉声喝道:“老实待着!否则本官定会让你尝尝麒麟台的霹雳手段!”
那药徒欲挣扎而起,却似被无形之枷牢牢束缚,动弹不得,唯余痛楚中扭曲的身影,蜷缩如风中残叶,眼眸深处,怒火如炽,誓不甘休。
“你身为药王帮中四大掌药之尊,竟以兄弟性命为阶,换取权势之梯,此举非但令人齿冷,更堪称世间无耻之尤!”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质问苏玉颜,“掌药为何要出卖自己人?”
苏玉颜扫了他一眼,冷冷道:“裴司令的话你是没有听见嘛?若你乖乖交代,或许还能活命,否则,本掌药也救不了你!”
“苏玉颜,你为达目的,难道连帮规和道义都不要了?”那药徒冷笑。
见苏玉颜沉默,他扭头冲着裴煊怒视:“即便你是朝廷官员,我也不信你敢无缘无故杀人!”
“本官只关心长安数十万百姓的性命,至于这其中包不包括你,便看你的答案了!对于勾结谋乱贼子的同伙,就算本官杀了,你觉得这长安城内谁会为你的命来找本官的麻烦呢?”
药徒脸色涨红,辩解道:“你这是诡辩!”
“听着,买你药的家伙现在劫持了太医令之子,这伙人潜伏于长安城内,要在六日后的大典上谋逆,若是你还不肯说出那伙人的下落,休怪本官动用私刑了!”裴煊一把揪住了那药徒的衣领,寒声逼问。
那药徒双眼一闭,显然是不肯开口透露半点消息。
“呵呵,看样子你到还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就算死也不肯透露对方半点消息了!”裴煊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你不如与本官做一笔交易如何,我也不逼迫你说出那人身份,只要你把当初的交易地点跟情景给我重复一遍,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银钱,再托苏掌药将你送出长安城去,从此你拿了钱,天下何处都可去得。”
不得不说,裴煊的这个提议显然打动了药徒的心,否则他抵死不从,能不能活过今夜都尚未可知。经过一番挣扎,药徒终于崩溃,长叹口气,说出了那日的情景。
原来这蝴蝶醉果然是药绝交由他去交易的,只是地点却不是平日里惯去的东市,而是修真坊昔年长孙无忌的一处私宅,他去了以后,发现那旧宅内不但有许多丹炉还有藏有不少储存的粮食,那些粮食足够五六十个人吃几个月的,他便知晓这宅子内藏着的这伙人怕是在长安城内所图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