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咱们开车的忌讳那种地方。”司机说。
我顾不上司机的废话,扔给他一张百元大钞。
他的态度立马就转变过来,说:“就破这么一次例啊……”
又十分钟过去了,车终于停下来,我刚一下车,司机掉头就跑掉了。
黑漆漆的乱葬岗,此时就剩下了我一个活人。
这是我第一次半夜来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谢玲玲,我打死也不会过来。
我又拨打了她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玲玲……”
我压低着嗓子唤了一声,长长的尾音在乱葬岗上飘荡起来,吓得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个没有星月的夜晚。
我站在原地,也最多只能看清一步之内的东西,此时要是有谁要从背后算计我,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突然间,我看到了远处的山丘上,有一盏光亮了起来。光线有些跳跃,像是烛光。
我沿着那光的方向走去,黑暗中摔了好几次,直到走到那盏光的面前,我才发现原来那里有一个破屋子,那光正是从窗户口射出来的。
我俯身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掂量了一下,足够砸死人了,然后上前敲了敲门。
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人搭理我,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屋子里似乎并没有人。
我沿着屋子绕了一圈,找了个窗户口的位置,伸手吊在了窗沿上,脑袋向上一挂,那个小屋子的东西就一目了然了。
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大堆的塑料口袋,旁边有一张破烂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书本,一个包,还有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看上去是那么熟悉,对了,正是我们学校学生穿的校服。
我放下身子,再次来到门边,上面的锁好像被锁上了,我顾不得那么多,用力的撞了上去。
木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那阵熟悉的恶臭又传了过来,是的,正是流浪男孩锁锁身上的臭味。
桌子上的东西大多都是郭亚男生前的,包括她的书包、书籍、课本、校服。
而这时我才注意到,屋子里贴着满墙的纸和照片。
那些纸都是郭亚男生前的作业,而那些照片,也都是郭亚男的。
一张张图像,定格着她的快乐,这个平凡的女孩,此刻竟然变得那样动人。
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索索”的声响。
我握紧了石头,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人从那堆塑料口袋中滚了出来,我的定睛一看,竟然是玲玲。
她手脚都被捆住了,嘴巴也被堵上。
我连忙替她解了绳子,扯掉了口中的那块布团。
她来不及喘气说:“快,快报警!”
“怎么了,你缓缓再说,出了什么事?”
她喘了两口粗气说:“锁锁,锁锁说他等不及了,要去给郭亚男报仇,还拿了一把大斧子!”
“那他去了哪里?”
“郭家,郭家呀!”
报了警之后,我扶着玲玲从木屋里出来,一边朝城区走,她一边跟我讲来到乱葬岗之后的经过。
她说:“我给你发完那条短信之后,非常的害怕,以为锁锁变成了鬼魂钻进了坟堆里。”
“就在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被人敲了一下脑袋,就倒在了地上。”
“不过我没有完全昏迷,我看着他将我一点点绑起来,然后拖我进了那座木屋。”
“当时我以为杀害郭亚男的人就是他,同时认为自己凶多吉少。”
“可我没想到,到了木屋之后,他就跟我讲了整件事情的原由。”
“其实,自从郭亚男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开始,锁锁就一直都很喜欢郭亚男。”
“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郭亚男在上晚自习之后,都会找锁锁聊天,或许是锁锁天生不爱讲话,是个理想的倾听者吧。”
“郭亚男告诉他,自己不喜欢自己的家,而且讨厌她的母亲。”
“而最重要的是,郭亚男现在的母亲,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亲生母亲很多年前就被父亲赶走了,娶了现在的这个女人。”
“后来,郭亚男就那么消失了。”
“锁锁在广场上等了很多天都不见她的踪影,于是有些担心起来。那天晚上,他偷偷潜进了郭家,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我的脑子一炸,反问道:“难道是郭亚男的尸体?”
“真聪明,他不仅发现了郭亚男的尸体,他还将尸体带了出来,摆到了广场正中间,就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
“那咱们收到的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真以为你聪明呢!在郭亚男的死曝光之后,锁锁经常半夜偷偷去郭家,拿一些郭亚男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她的作业、日记。”
“锁锁识字不多,就挑了其中带有‘家’字的寄给了你,他是想让你注意到,其实郭亚男的死跟家有关。”
“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发觉,那天在巷子里,他也并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才想装鬼吓唬你的。”
“那为什么会选择是我呢?”
“难道你忘了,你每学期开学都会有个习惯,向学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喜欢将电话呀、家庭住址呀、邮箱呀什么的告诉学生么?”
“而郭亚男就把你的地址抄写在了课本的扉页上,锁锁虽然识字不多,却知道这是个家庭地址,于是先后寄了两封信。”
说到这里,终于到了市区,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地往郭家开去。
车达到郭家小区门口的时候,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穿着制服的警察。
我带着玲玲走上前去,向警察说明了来意,警察才告诉我们,锁锁带着把斧头径直闯进了郭家的门,还好被几个保安拦下。
警察赶到的时候,并没有人员伤亡。
几天之后,郭母终于对自己的罪恶行径供认不讳。
原来,郭父之前一直忙着做生意赚钱,一次回家休息,让妻子陪他到医院做体检,这不检不知道,一检吓一跳,郭父居然患了不治之症。
而郭父害怕女儿担心,就对她隐瞒了真相。
谁知道,妻子却是一个贪财的人,在这个时候生了一个邪念,如果郭亚男也在这个时候死掉的话,那郭家的遗产不就全都归她一个人了吗?
加上她本来就讨厌这个继女,于是就动了杀心。
事后,她非常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砍掉了郭亚男的脑袋,准备将郭亚男的尸体抛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可没想到,就在当晚,郭亚男的尸体竟然在房中不翼而飞了。
自此之后,她就非常害怕,终日不得安生。
直到那天锁锁带着斧头逼上门,她才鼓足勇气选择了自首。
“那那个叫锁锁的男孩到底是谁?”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她问道。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警察说,经过调查才知道,锁锁是邻省人。”
“他小时候和郭亚男经历差不多,后妈非常恶毒,对他非打即骂,有一次更是用硫酸泼伤了他的脸,这才逼得他离家出走的。”
“难怪他们能成为朋友,原来命运这么相似。”
“对呀,都是这些做父母的让这些孩子受了这么多苦……”
又走了两步,玲玲突然扭头问道:“那你还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冷冷地笑了两声,斩钉截铁地说:“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