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江轩廷，连凌清玥都面露诧异。
江琰却看着凌清玥笑得温和，他一直都知道，凌清玥想亲手了结江轩廷。
“会怕吗？”江琰揽着凌清玥的腰，侧头轻声问她。
江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现在他们在讨论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凌清玥也只是怔愣了一瞬便把手中的剑握紧了。
她的确是想手刃这个上辈子害了她全家的男人，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凌清玥心中感慨万千。
就连身上的疼痛都仿佛消失不见，凌清玥深吸一口气，可握着剑的手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江琰便就着她的手也握了上去，手起剑落。
直刺心脏。
江轩廷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殷血，顺着下巴滑落，染红了他华丽的明黄色衣袍。
凌清玥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江轩廷满是不甘与痛苦的眼神逐渐涣散，她嘴角抿着，只默不作声地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剑刺得更深。
她的仇人终于死了，死不瞑目。
她终于做到了，一瞬间，凌清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整个人就要向下栽去。
好在江琰眼疾手快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都结束了吗？”凌清玥脑袋无力地倚靠着江琰的胸膛，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
“都结束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凌清玥只听到男人这么道。
凌清玥又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那时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和凌风他们一起入宫。
凌风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办，便叫彼时也还年幼的凌越带着妹妹在御花园安分等着。
可小凌清玥是个贪玩的主，趁着凌越不注意，便自己跑了。
御花园好大，没一会儿，她就迷了路。
人生地不熟的，小凌清玥有些害怕。
她后悔了，想原路返回，可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小凌清玥张大嘴巴，就要“哇”地一哭出来，却听见身旁的草丛里传来抽泣声。
那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从旁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悲伤，直接把小凌清玥的情绪都搞没了。
因着好奇心，小凌清玥悄悄走了过去，拨开了草丛。
午后的阳光洒在草丛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年纪虽小，但长得极为俊美。眉眼如画，五官精致，小凌清玥直接看呆了。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自己的藏身处被人发现，那男童似是吓了一大跳。
大颗大颗的泪珠还在不断从他明亮的眼眸中涌出，纵使满脸泪痕，却还是好看得紧。
看清来人，那男童瞬间止住了眼泪。
小凌清玥看着他用宽大的衣袍擦干眼泪，方才还看着可怜兮兮的人儿转瞬便换了张脸，声音透着冷淡与不悦。
“你是何人？”
被凶了，小凌清玥也不恼，小哥哥生得好看，她喜欢。
于是小凌清玥不答反问，
“小哥哥你又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小女孩说话奶声奶气的，歪着脑袋，看向江琰的眸中满是好奇。
江琰一时被这陌生小孩的话给噎住了。
看这小女童，粉嘟嘟的小脸蛋上镶嵌着一双黑葡萄般又大又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两颊还有浅浅的梨涡，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江琰在宫中从没见过她。
许是因为被人看到了自己不好意思的一面，江琰扭头便想走。
太丢人了，他身为皇子，怎能被一个比他还小的陌生小女娃看去笑话？
江琰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哪想到刚迈出去一小步，便感受到从身后传来一股拉力。
小凌清玥拉着江琰的衣角，不让他走。
“小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帮我找回去的路吗？”
江琰其实是不想管她的，他没那么闲，也不是个善心泛滥的人。
可面对那双宛若清泉般的眼睛，江琰喉咙紧了紧，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要去哪里？”
江琰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还扯出了被攥在小凌清玥手里的衣角。
却见这小女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宛若扑动的蝶翼，
“我要回我哥哥那儿去。”
江琰：......
他怎么知道这小女童的哥哥在哪儿？
果然还是个小屁孩，什么也不懂。
江琰强忍不耐，还思考了会儿要是把这小孩扔这儿她会哭的可能性有多大。
想了半晌，江琰叹了口气。
离这儿最近的地方是御花园，江琰决定带这小孩儿去那看看。
“跟我走。”
江琰态度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凶。
小凌清玥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眼睛都眯成月牙，哪还有一点儿想哭的样子？
她跟在漂亮的小哥哥后面，小嘴也不闲着。
“小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何人呢？”
“我叫凌清玥，你叫什么呀？”
“小哥哥，你方才为什么躲在草丛里哭呀？”
小凌清玥一张小嘴叭叭地讲，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江琰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吵的小孩，他眉头紧蹙，忍无可忍，双手捂住自己耳朵，怒道，
“闭嘴！”
小凌清玥被他突然凶得吓一跳，江琰看她嘴角向下一撇，眉心一跳，她不是要哭了吧？
谁知下一刻，便见这小女童向前一步，抬手便把他的衣袖往下拉。
江琰毫无防备，还真被这小孩拉得弯了腰。
小凌清玥两条细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她放开江琰的衣袖，又小心地捧起江琰的手腕。
“小哥哥，你受伤了？”
江琰怔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小凌清玥又重复了一遍，她看着江琰手上触目惊心的淤伤，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
“疼吗？”
小凌清玥突然抬起头，对上江琰那双呆滞的眼眸。
江琰只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捏了一下，不痛，却有种很奇怪的滋味。
她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什么又有什么理由要来关心他？
愣神间，江琰甚至忘了把自己的手从小凌清玥手里抽出来。
温热的气息扑在手腕处，江琰一看，便见小凌清玥正撅着小巧的嘴巴，一下一下地在自己伤口吹气。
她眼神专注又认真，嘴里还嘟囔着，
“吹吹就不疼啦。”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他的疼痛都吹散。
江琰说不出话来，心底的异样更明显了。
他并不习惯这样被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