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怎么想都不懂郁忱在想什么,她不信郁忱没意识到她的身份。
把她起名为珺璟就可见一斑。
他总不至于是想留着把她彻底搞死,才随身携带她这个定时炸弹吧?
郁忱毫无反应,只是从他袖中涌现了无数张符纸,盘旋围绕着。
云洲冷笑一声,手持短剑,却并未上前,劈下来那刻,剑气成形,将符纸齐齐斩断,保护罩应声而碎。
一剑劈在了郁忱的肩膀,却停在肩膀上,再难往下分毫。
云洲一惊,想扯出来再砍一剑竟也做不到。
反观郁忱,血液从他的肩膀喷射而出,溅落一地,血腥而残忍。
血落,邪祟生。
弥漫的黑气如同炊烟而起,竟缠绕在金色的剑气之上,灭了又起,源源不断。
千回瞪大了眼,看到郁忱受伤的肩膀处正是邪祟之源,不断外溢。
如同破碎的杯子,不断有水从裂缝中流出一般。
月光彻底被乌云遮掩,天地俱黑,只余珺璟之如玉光辉。
郁忱垂着头,声音不似平常,反而带着浓烈的阴冷之气:“仅凭断剑,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千回:你可太狂了。
云洲的脸色再次血色尽失,旁边的厉鬼疯狂嚎叫,一瞬便被邪祟吞没而去,最终了无声息。
他咬牙,终是将剑气收了回来,再次化成剑气,直直砍向郁忱的脖子!
当然,又卡在了半路,邪祟越生越多。
有些已经缠上了阮娘的脖子。
这样不是办法,郁忱一受伤,体内的邪祟就会疯狂涌动而出,而珺璟现今只有三分之一,只能镇压不能将他彻底杀灭。
千回深吸一口气,迫不得已顶着狂风,逐渐往郁忱和云洲走去。
郁忱显然已经失去意识掌控权,他不怕被砍,只怕被砍的不够。
然而云洲却在慌乱中,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转过身用剑斩了阮娘附近的邪祟,将即将昏倒的阮娘抱在怀中。
仍坚持不懈地用剑气毫无章法地乱砍。
千回忍无可忍,大吼一声:“云洲!你再砍邪祟只会越来越多,你个傻叉,停手!”
没人理她,云洲已经开始发抖。
千回又去叫郁忱:“沉玉!不要被邪祟控制!”
郁忱的脚步顿了顿,竟回过头来看了千回一眼。
他的眸子已经彻底被黑色晕满,那一眼不见任何情绪,他随手一挥便是一簇邪祟朝她涌动而来!
千回立即凝神,以手在胸前结了剑印,堪堪抵住。
郁忱没再搭理她,继续往云洲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拖着一簇簇黑气。
千回止了步,凛然站在风中,灵魂亦如风中的残烛,她恍惚间感觉到世界都旋转,忽明忽暗,看不清楚。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意识。
二百五说过,剑供她的驱使,剑如何她如何,反之亦然。
又有一道金光冲破阴翳而出,千回的身上窜出一股光,洒下一片落光。
她在风中,白衣在金光照耀下,印上了流金,十分灼目。
千回集中精神召唤:“珺璟!”
同时心中疯狂默念:剑来剑来剑来!靠!再不来,老娘要嘎了!
云洲手上的短剑逐渐嗡鸣而起,声音越来越大,最终脱手而出,拖着金色的流光,照彻万物,堪堪停在千回的面前。
而千回,差点被光刺瞎了狗眼。
云洲彻底瘫软,死死抱住了阮娘。
而郁忱也停了步,歪着头看向了千回。
千回将剑柄唤出,剑立即出鞘,一瞬间便自然地合二为一,她慌忙遮住眼睛,隐隐感觉到剑光更盛,激荡的灵魂也安稳许多。
郁忱已经向她袭来,带着浓厚的邪气。
迷茫的千回表示,她不会使剑啊!!!
又不能像云洲一样乱砍,她慌乱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下一刻却发现,她杵在这里就行。
因为邪祟靠近她要么被灭,要么就游荡在她的周身徘徊。
千回觉得自己才是该狂的那个。
但如何让郁忱恢复意识,倒是个好问题。
如果容器坏了,就应该把容器补好,但是显然郁忱无法瞬间自我愈合。
千回小心翼翼地控制剑气,游走在郁忱周围,贴着他的伤口,彻底围住。
她想得很简单,在破碎的杯子外套个杯子,就可以防止水流出来了。
金色的剑气围绕在郁忱身边,似是一个闪闪反光的小金人。
郁忱扶着疼痛的头,一时间觉得自己被浸在水里一般难受,竟莫名清醒了许多。
他缓缓张开眼,看见了无边的夜色。
也看见了面前,被流光围绕的千回。
她好像长高了一些,灵魂也不像之前一般一吹就去,凝实些许,倒叫人渐渐放下了心。
她叫他:“沉玉。”
小心的,无措的,关心的,熟悉的。
郁忱恍然间觉得,面前这张脸,他是见过的,也许是在遥远的前世,这样的熟悉。
千回犹豫着,伸出了手,用力摇了摇呆愣的郁忱:“沉玉?你清醒一点啊!蚂蚁已经竞走十年了!”
郁忱正想说自己已经清醒了,听到千回的后半句,又一瞬间迷茫了。
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千回在说什么了?
千回已经在跃跃欲试要不要给郁忱两巴掌了,却在半路被握住了手腕。
他的眼睛恢复了往常的琥珀色,很是浅淡,在剑光中,有个她。
一如往常般的无奈,与温和。
“已经醒了,再打就要晕了。”
千回狠狠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抱住了郁忱:“你把我吓死了!”
郁忱被她拱地往后摇晃了一步,无奈摸了摸埋在自己胸口那颗毛茸茸的头:“别怕。”
千回却突然反应过来,她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利刃,会让他不适,所以又立即往后退了三步,又觉得可能不太够,往后再退两步。
郁忱白着脸,微微歪了头:“没事,覆在我身上的剑气已经足够刺痛,不差你那点。”
他的声音很是平和,完全看不出来一点怨怼或是痛苦的样子。
千回却被他说的有点愧疚:“我把剑气收了?你控制得住你自己吗?”
郁忱轻声道:“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话音刚落,千回就立即挥手撤了剑气,一时间金光不再,唯有月色点点。
“我信你。”
她的声音清脆如铃,穿透了夜色,毫不犹豫地落在郁忱的耳边。
郁忱怔了怔,自他成为邪祟后,再也没人对他说,我信你。
一时间,竟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