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珞的话音刚落,桑芜猛地坐起来,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了血。
血色鲜红,衬得他愈发肤若凝脂。
阮织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桑芜本动了杀念,双目因气血攻心变得赤红,却在看清她的脸后,陡然敛势,收起手心凝聚的红光,改为向前倾倒,虚弱地倒在阮织身上。
大鸟依人。
他紧紧地扣着阮织的手,呼出的鼻息喷洒在她颈侧,嗓音些许沙哑地问道:“是您救了我吗?”
“干什么,你干什么!”这魅惑操作丝滑无比,碧珞见了都要气死了,这个登徒子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当着她的面轻薄她家公主!
身为公主的贴身丫鬟,见过太多想攀上阮织的人,扭脚的,假装偶遇的,还有直接邀请阮织去参加宴会的……太多太多,而她面前这一个用的就是那最低等的小把戏,碧珞都不用多看,就知道此人定是不怀好意。
她上前一步,就要把他拽开,却不料这个人看着无力,其实力气大得要命,碧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他拽开。
阮织低头看向倒在她怀里不动如山的人,而桑芜注意到她的视线,仰着脸回视她。
他似乎知道自己什么样的神情杀伤力最大。
睫毛轻颤,鸦羽一般,其下的眼瞳波光潋滟,黑沉之中仿若绘着碎星,这么盯着人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阮织问。
“公……公子!”碧珞气得跺脚,用手指着这人的鼻子,“你先让他起来!”
桑芜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冷白如玉的手捂住心口,紧贴着阮织,微微闭了闭眼,道:“心口好疼……”
“疼?真疼还是假疼?”碧珞气呼呼地掐着腰,“我看你这个登徒子就是装的!”
“我没有……”桑芜伸手抓住阮织胸前的衣服,在阮织怀里轻轻动了动,似是在撒娇。
阮织安抚性地拍拍他,问:“你还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馆瞧瞧。”
“能。”他娇俏地点了点头,用手撑住地面,看上去十分艰难。
阮织伸手搀住他,桑芜露出一个虚弱的浅笑,道:“麻烦恩人了。”
“你就是看我家公子心善,这么折腾她!”碧珞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妖冶惑人,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脸。
说不定就是什么狐媚子转世。
但她骂归骂,总不能真让公主一人搀着这人直至找到城镇。
于是她伸过手,对阮织道:“公子,我来吧。”
阮织还没有表示什么呢,被搀扶的这人直言“不要”,还装作害怕地往阮织那里缩了缩。
碧珞:“……”
嘿。
她撸起袖子,她碧珞就不信了,她还收拾不了一个狐狸精。
阮织被这一个二个吵得脑袋大,她制止碧珞的动作,对碧珞道:“那碧珞,你先去帮我看看前方有没有城镇吧。”
“可是……”
碧珞一顿,横了那狐狸精一眼,眼里满是不放心。
阮织摆摆手:“去吧,你公子我是什么人啊。”
公主的命令碧珞自然不得违抗,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讨人厌的走了,桑芜舒心地勾了勾唇。
他装作柔弱地将头靠至阮织的肩,以这古怪不便的方式轻压着她向前走,问道:“不知恩人姓名?”
阮织没隐瞒,回道:“阮织。”
“阮”乃皇族贵姓,任谁听到都得多问一句,可桑芜不然,好像“阮织”只是“阮织”,跟其他无关——知道名字就很满足。
他自然无比地介绍自己:“我的名字是桑芜。”
阮织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今年刚及弱冠,还未婚配,”桑芜羞涩地笑起来,“不知恩人是否成亲?我愿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不必了。”阮织回绝道。
一个裴饮琢够让她烦心的了,再来一个那还得了。
阮织不想结婚,但想给裴饮琢添堵,让风光霁月的国相大人体会一下挫败的感觉。
真的不行,但可以以假作真呀。
不过此事要稍后再议。
她要先知道这个名为桑芜的人伤得严不严重,能不能有命帮她。
—
阮织不懂医术,但她又不傻。
桑芜表现出的这副模样,哪里是像被她救治好了,如果非要说,像是被吊着一口气,也像是回光返照。
她本来已经做好大夫说他命不久矣的准备了,却没成想听到面前这位须发花白的老人道:“已无大碍,再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碧珞也觉得神奇,道:“可我家公子一股脑喂给他不少灵丹妙药,这其中有的药物的药性不会相冲吗?”
大夫摸了摸胡子道:“虽有相冲,却也帮助这位郎君逼出体内之毒,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是吗……
阮织的目光在大夫和坐在椅子上唇色发白的桑芜身上打转。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她又抓不住那一丝端倪,只好作罢。
碧珞认为仁至义尽,她和公主也没必要留在这里照看这人,便以手捂嘴,在阮织耳侧悄悄道:“公主,咱们走吧。”
阮织想了想,没说话,把碧珞拉着碧珞出去,问道:“你觉得此人与裴饮琢相比,谁略胜一筹?”
“跟国相大人?”碧珞惊讶。
阮织道:“不错。”
碧珞摸着下巴,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后,挠了挠脑袋道:“公主,我比不出来。他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这要怎么比嘛。”
阮织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带他回去假冒我的恋人,让我母皇撤回下达的旨意后,再给予他丰厚的报酬与他分开。”
碧珞瞪大眼睛,不甚赞同道:“公主,别了吧……你看他那副样子,像是什么好打发的人吗?”
这也是阮织担心的。
别再到时候解决完一个,又黏上来第二个,没完没了。
阮织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了决定:“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偷偷走?”
阮织点点头:“偷偷走。”
于是,两人招呼也未道一声,转头就走了。
—
这天下之大,阮织与碧珞走南闯北四处游历。览过许多风景,也遇到过不少人,可再也没见过桑芜那么令人惊艳的青年。
阮织倒没后悔。
她这人最怕麻烦,与其摊上个难缠不已的,还不如就现在这般在宫外流浪,等到寻到一处喜欢的地方便定居下来,做个闲散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