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魂涧飘荡的墨绿色瘴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叶尘割破的衣角刚触到雾气边缘就卷曲碳化。阴冥印悬在身前两寸处,印底透出的青光将浓雾腐蚀出半人宽的通道。八具吊在枯树上的腐尸突然转动脖颈,被尸油粘连的眼皮艰难掀开,黑洞洞的眼窝里钻出带倒刺的藤蔓。
第四步踏出时,腐尸喉管里爆发的哭嚎声震落十丈外石崖上的鸩鸟巢。巢中滚出的三枚卵壳在空中炸开,溅出的毒液腐蚀了瘴气,露出隐藏在雾中的活尸灯柱——七根人腿骨拼成的灯杆顶端燃着幽蓝磷火,每簇火苗里都蜷缩着道残缺的命魂。叶尘甩出剜目刀斩断第三盏骨灯,飞溅的磷粉落地凝成七只指甲盖大小的哭脸蜘蛛,蜘蛛群爬过的地面立刻浮出黑血咒纹。
涧底传来铁链刮擦石壁的锐响,阴冥印突然剧烈震颤,青光指向右侧三十步外被藤蔓遮蔽的山洞。洞顶垂落的须根突然暴长缠向叶尘脚踝,根茎裂口处喷出的酸雾将岩石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剜目刀贴着腿侧划过割断毒须,断根落地化作九条通体漆黑的百足虫,虫群钻入地缝的瞬间,整片地面像鼓面般隆起又塌陷。
山洞深处浮着盏青铜引魂灯,灯罩表面的饕餮纹正在缓缓蠕动。灯座下方压着块人形琥珀,胶质里封印的正是冰棺少女的一缕发丝。叶尘伸手触碰灯柄的刹那,灯芯爆出三尺高的绿焰,焰心映出祭司布满蛊虫的脸,那张嘴开合间吐出句阴咒:“血债当用命偿!”
洞顶突然砸下七块刻着噬魂咒的巨石,阴冥印迸发的青光将三块巨石碾成齑粉。剜目刀劈开第四块石头时,裂纹中蹿出半透明的阴蛹,蛹壳内的人形生物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球,细长手指穿透刀风抓向灯座。叶尘旋身用刀背磕碎阴蛹,飞溅的黏液在半空凝成张符网,兜头罩向摇曳的引魂灯。
灯罩饕餮纹突然张开巨口,将符网吸入腹中。琥珀内的发丝无风自动,尖端刺破胶质扎入叶尘手腕,顺着血脉游走的寒意直冲心窍。阴冥印表面裂开细纹,青光暴涨逼出发丝的瞬间,洞外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九幽爪牙的三头尸鹫撞破雾障冲入山洞,腐臭的涎水滴落处地面腾起毒烟。
尸鹫左侧头颅喷出粘稠的黑水,右侧头颅的眼球弹射出带钩的舌箭。叶尘踩着倒悬的钟乳石腾挪,剜目刀斩断七根舌箭,刃口残留的毒液竟开始腐蚀刀身的咒文。引魂灯突然自动飞起,灯座下的琥珀碎片刺入他掌心,冰棺少女的残识强行灌入灵台——只有引动命锁反噬之力才能逼退尸鹫。
青铜灯柄突然生出倒刺扎入虎口,汲取的鲜血在灯罩上勾画出半幅阵图。尸鹫中间的头颅突然裂开,钻出条长满人手的触须拍向灯体。叶尘以刀作棍击飞引魂灯,灯影掠过触须时竟将那些枯手点燃,烧焦的肉块里爆出数百只红眼飞蚁。阴冥印狠砸在地面,震出的气浪将飞蚁群压成血沫。
洞外瘴气突然灌入,九幽爪牙嘶哑的狞笑在石壁间回荡。叶尘扯下引魂灯塞入怀中,转身撞破东侧石壁的蛛网冲入暗河。河水触体的刹那结出冰碴,水底浮起九颗缠着水鬼发的骷髅头,颌骨开合间吐出带咒的泡泡。剜目刀插入河床借力前冲,刀身搅动的漩涡将三颗骷髅头碾成骨粉。
尸鹫利爪撕开后背衣料的瞬间,暗河尽头闪现出微弱的银光。叶尘反手掷出阴冥印,印体擦着尸鹫右翅砸中石柱,塌落的钟乳石暂时阻住追兵。冲出暗河的刹那,眼前豁然是百丈高的断魂崖——崖边歪斜的木亭里坐着个编草人的老妪,她脚边陶罐内泡着的正是第二盏引魂灯。
老妪干枯的手指突然加速,草人心口插着的银针渗出黑血。崖底卷上来的阴风掀开陶罐盖子,引魂灯飘出的青烟凝成冰棺少女的虚影。尸鹫撞破山壁追来的轰鸣声中,老妪浑浊的眼珠转向叶尘,嘴角咧到耳根:“要取灯,先替老身补全草人的魂!”
剜目刀劈断草人脖颈的瞬间,老妪发出凄厉的尖叫。草人体内爆出的咒虫扑向引魂灯,灯芯绿焰突然转红,暴涨的火舌将咒虫烧成灰烬。陶罐突然炸裂,藏匿在罐底的千目蜈蚣顺着老妪裤脚钻进体内,她全身骨节爆响着膨胀成三丈高的肉瘤鬼物。
叶尘踩着亭柱跃上鬼物肩头,剜目刀刺入后颈时溅出的不是血,而是涌动的尸蟞群。怀中的青铜灯突然发烫,灯罩饕餮纹撕咬着尸气凝成锁链,将鬼物暂时困在断崖边。阴冥印嵌入崖壁激活古阵的刹那,第二盏引魂灯从陶罐残片里迸射而出,悬在他面前的灯芯竟已熄灭。
九幽爪牙的咆哮从云端压下,三头尸鹫撞碎半座山体俯冲而来。叶尘咬破舌尖将血喷向灯芯,混着命锁反噬之力的血气让引魂灯重燃,暴涨的青光中惊现祭司当年在冰棺少女心口种蛊的画面。灯火扫过尸鹫时,中间头颅的人脸突然融化,露出藏在颅内的半截引魂灯灯芯——原来三盏本是一体同源。
剜目刀贯穿尸鹫左眼的瞬间,崖底升起七十二根缠魂索。叶尘踩着锁链腾挪,被尸鹫利爪撕开的右臂鲜血染红第三盏引魂灯的灯罩。三灯合一的刹那,阴冥印表面咒文全部亮起,印光扫清百里瘴气,露出潜藏在云层后的九幽裂隙。
冰棺少女的残影从灯焰中走出,伸手抚过刀身裂痕。命锁反噬的代价在此刻显现——叶尘右眼突然淌下血泪,视界中浮现万千冤魂啃噬命线的可怖景象。三盏引魂灯突然熄灭两盏,仅剩的残光裹着他坠向崖底黑潭,而潭中升起的根本不是什么水面,而是密密麻麻攒动的阴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