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夫人在医馆叱骂儿媳的声音传到街上,迅速吸引了不少好事者驻足围观。
不多时,三春堂医馆的门口聚集了上百个百姓。
那两年,陆老夫人高亢又刻薄的骂人声音,沈昭宁听得耳朵都有老茧了,一听见就本能地作呕。
她极力压下胃里不适的翻腾,眼眸闪着刺人的寒光,“今日若老夫人不把我赶出陆家,便是孬种。”
上梁不正下梁歪,陆家有这么一个头脑清奇的前主母,难怪养了一窝奇葩。
陆老夫人被她这番话刺激得血脉狂飙,“你休要猖狂!我这就……”
陆正涵连忙打断她,以免祸从口出,“母亲,莫要胡言乱语。”
今日,薇儿先闹了一出,此时母亲又闹起来,很快便会传到宫里。
若太后娘娘得知陆家欺负沈昭宁,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母亲所说不无道理。
若非沈昭宁提出磨砺心性的法子,他也不可能会答应,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说到底,她有没有私心,只有她自己知道。
薇儿有错,但沈昭宁也不是全然无辜。
这么想着,陆正涵看向薇儿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方才他打了薇儿一巴掌,应该很疼吧。
苏采薇察觉到他看来的目光含着几分怜惜,心里涌出一股喜悦。
“母亲,当务之急是把耀哥儿带回府。”
她拥有母亲的信任和维护,夫君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她不再是孤军奋战,心里暖洋洋的。
顿时,她又感觉自己可以了,满血复活。
陆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而且骂得尽兴,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沈昭宁我告诉你,耀哥儿不会跟你练字,也不会再去外头磨砺什么心性。就算耀哥儿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陆家也养得起!”
“那敢情好,我求之不得。”沈昭宁的脸庞浮着霜花般的微笑,“老夫人需多多告诫陆大人,千万不要再来求我。”
“老大,我不准你再去找她,听见没?”陆老夫人像个蛮横的街头泼妇,扯着嗓子喊叫。
陆正涵看见外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对母亲的指责、非议也越来越难听,赶紧给周嬷嬷使眼色。
周嬷嬷素来知道老夫人怒火上头、不管不顾的脾气,硬是把她拽到医馆的后院。
老夫人这般盛气凌人,必定会传出闲言碎语。
他则去张罗把耀儿抬回府的事宜。
沈昭宁正要离开医馆,却见苏采薇亦步亦趋地跟到外边。
紫苏警惕地戒备着,“二夫人,你干什么?”
“姐姐,母亲病痛缠身,太过担心耀哥儿,才会苛责姐姐。”
苏采薇眼泪汪汪,委曲求全地说着,“恳请姐姐看在母亲年纪大的份上,莫要跟她一般见识。倘若再次把母亲气晕了,怕是追悔莫及。”
众多一脸的吃瓜表情。
再次气晕?
难不成,这位昔日的昭宁郡主,已经把陆老夫人气晕过一次?
陆家这对婆媳还真是日日不睦、天天大战。
沈昭宁唇角的讥笑越来越浓,“耀哥儿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不赶紧去看看他,却有闲心跟我掰扯有的没的,难不成你对耀哥儿的关心、担忧,都是装的、演的?”
苏采薇不就是看此时围观的是另一拨百姓,千方百计地想扳回一局吗?
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当然担心耀哥儿,但大夫说他已经无大碍,我不愿姐姐因为母亲气头上说的话,对母亲怀恨在心。”
苏采薇带着哭腔的声音干涩沙哑,却诚挚得令人动容,“毕竟,前不久母亲已经因为姐姐气晕过一次。薛大夫说,母亲不能再受刺激,否则身体会越来越差。”
她突然跪在地上,抓着沈昭宁的广袂,哀切地哭求,“我实在担心母亲的病情,求姐姐原谅母亲、放过母亲。”
果不其然,她这番举动赢得不少赞誉。
这种孝顺、体贴的好儿媳,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
反之,不少百姓纷纷谴责沈昭宁不孝,对长辈太过冷酷无情。
沈昭宁冷冷地把广袂抽回来,眼底眉梢布满了清霜。
“苏采薇,若你当真关心老夫人,就不要对耀哥儿下狠手。”
“今日之事,是你一手策划,嫁祸我不成,你就在老夫人面前哭哭啼啼地哀求。当初你就没想到老夫人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吗?”
扮和事佬,装孝顺,博得百姓的好感,她一贯是信手拈来。
那就戳她个底儿穿。
紫苏早就被苏采薇的一顿操作气得牙痒痒,扬声道:“各位乡亲不要看二夫人是一朵柔弱可怜的小白花,其实她是一朵给亲儿子下毒,收买人暴打亲儿子的黑莲花。”
冬香补充一句:“是她亲口承认的,我们可没诬蔑她。”
顷刻间,众百姓激起千层浪。
“我还以为陆家二夫人是贤良的平妻,原来是恶毒的亲娘。”
“刚才她演得情真意切,我差点信了。我呸!我的眼睛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非议声、辱骂声如洪水般淹没了苏采薇。
苏采薇低着头,脸庞青白交加,泪眼闪着阴狠的冷光。
这些百姓为什么只听信她们的片面之词?
若不是沈昭宁步步紧逼,她怎么会用伤害耀哥儿的办法,解救耀哥儿?
明明,她才是被逼得无路可走、破釜沉舟的那个!
这么想着,苏采薇再次抽泣起来,泪珠儿如珍珠般滑落。
当真是委屈极了。
“若姐姐觉得我成为众矢之的便会开心,那么我没事的,只要姐姐开心就好。”
陆正涵回来,听见她跪在沈昭宁旁边,哭得凄楚可怜,怒火迅猛地窜到头顶,“沈昭宁,你还不消停吗?!”
苏采薇嘤嘤嘤,泪水更汹涌了。
紫苏快气哭了,“大爷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大夫人?所有百姓都可以作证,是二夫人自作自受。”
他疑惑地拧眉,薇儿又作妖吗?
“只要苏采薇哭哭哭,陆大人就会认定我欺负她。”沈昭宁早就习惯他的冤枉和责骂,唇角嘲讽地往上翘,“是不是只要会哭,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怜惜、同情?”
“若你没欺负她,她为什么跪你?”陆正涵沉郁地问。
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说着,根本听不清楚。
也有可能是沈昭宁煽动人心,利用百姓的声势欺辱薇儿。
毕竟,薇儿柔弱,又孤身一人,如何能说得过他们那么多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