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河滩上的碎石硌得林晚秋膝盖生疼,她攥着仍在发烫的五行命盘,指甲缝里嵌满朱砂粉末。
沈心雨湿漉漉的鬓角贴在颈侧,水汽凝结的冰晶正顺着她苍白的皮肤往下淌。
\"走!\"刘猎户一脚踢开岸边浮冰,黑布鞋底沾着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红光。
老猎人背起猎枪时,枪管上锈蚀的八卦纹竟与林晚秋掌心的命盘产生共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三人穿过鬼柳林时,沈心雨突然踉跄着抓住林晚秋的手腕。
她指间缠绕着几缕青灰色雾气,那是溶洞里沾染的婴灵怨气。\"当心树影。\"她喘着气指向地面,那些虬结的树根在月光里扭动如蛇,将三人的影子绞成碎片。
远处传来钟声时,林晚秋左眼的血斑突然灼痛难当。
她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看见青砖黛瓦的庙宇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飞檐上蹲着的嘲风兽竟与民国旧照里的一模一样。
沈心雨脖颈的胎记骤然发烫,古篆咒文在皮肤下流转成深紫色。
\"且慢!\"朱漆剥落的庙门吱呀开启,周管家握着铜锁链的手青筋暴起。
他腰间缀着的五帝钱叮当作响,每枚铜钱中央都嵌着粒乳牙。
林晚秋嗅到熟悉的腥甜味——与她在洞穴呕吐的朱砂如出一辙。
沈心雨突然从褡裢摸出半截玉簪。
簪头雕着的童女戏水图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周管家踉跄后退半步,腰间铜钱突然齐声悲鸣。\"你怎么会有三小姐的...\"他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手中铜锁链哗啦坠地。
跨过门槛的刹那,林晚秋听见头顶传来细碎响动。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横梁上倒悬着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是截蜷缩的婴尸。
沈心雨指尖凝出水珠弹向灯盏,那些干瘪的尸身遇水竟舒展成婴孩模样,冲着她们咯咯直笑。
\"坤位缺角,震宫有裂。\"林晚秋摩挲着殿内蟠龙柱上的卦象,左眼突然刺痛。
血斑在瞳孔绽开的瞬间,她看见供桌下的青砖泛着水波纹——那里埋着口描金漆的槐木匣,匣面用血画着五行相生图。
当命盘严丝合缝嵌入匣中凹槽时,整座庙宇突然剧烈震颤。
林晚秋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她清晰看见命盘中央浮出个血色漩涡,漩涡里沉浮着历代守墓人的残影。
沈心雨突然捂住嘴,她周身萦绕的水汽凝成明代襦裙的轮廓,与漩涡中某个梳双丫髻的身影渐渐重叠。
\"成了!\"林晚秋颤抖着捧起光华流转的命盘,却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月光从破洞倾泻而下,照亮命盘背面密密麻麻的齿痕——每个凹槽里都嵌着粒带血的乳牙。
沈心雨伸手想触碰那些齿痕,指尖却在半空凝出霜花。
她望着林晚秋被命盘映亮的侧脸,突然想起溶洞里那些游魂的哭声,水汽氤氲的眼底泛起难以名状的哀伤。
殿外惊起的夜枭掠过残破窗棂,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绘着百鬼夜行的壁画上,那些青面獠牙的鬼影竟悄悄转向了命盘的方向。
沈心雨指尖的霜花簌簌坠落,在触碰到命盘齿痕的刹那化作氤氲水雾。
林晚秋忽然觉得掌中命盘重若千钧,那些嵌着血丝的乳牙仿佛正啃噬着她的掌纹。
供桌上残存的线香突然爆出几点火星,将壁画上转头的鬼影照得纤毫毕现。
\"你看这个。\"沈心雨扯开领口,脖颈处的古篆咒文此刻竟与命盘齿痕完全契合。
她青白的手指抚过那些凹陷,\"每个祭品被献祭时,都要在命盘上咬出痕迹...\"
话音未落,横梁上的青铜灯突然齐声呜咽。
原本舒展的婴尸再度蜷缩成焦黑模样,灯油化作血水沿着蟠龙柱蜿蜒而下。
林晚秋左眼的血斑骤然迸裂,她看见血水中浮出无数张苍老面孔——那些守墓人的残影正对着命盘叩首,每叩一次,庙宇四角的承尘便簌簌落下陈年符灰。
沈心雨突然将林晚秋拽进怀里。
女记者沾满朱砂的鬓发蹭过她冰冷的颈窝,两人相拥的瞬间,沈心雨襦裙轮廓上的水纹突然漫过林晚秋的手腕。
林晚秋闻到潮湿的荷花香,那是溶洞暗河里不曾有过的气息,此刻却令她想起幼时在祖母妆奁里见过的双鱼玉佩。
\"别怕。\"沈心雨的声音带着水波震颤的余韵,她后背的衣料正在月光下析出细密冰晶,\"百年前我溺亡时,那顶花轿里也熏着这种香。\"她指尖抚过林晚秋后颈的胎记,那里正与命盘同时泛着诡谲的青光。
瓦片碎裂声突然密集如雨。
林晚秋抬头望见穹顶破洞外盘旋的鸦群,那些漆黑的羽毛落在命盘上,竟在血玉表面灼出焦痕。
刘猎户的铜哨声从庙门外传来,三短两长的调子裹着腥风,将殿内凝结的水汽撕开道裂口。
\"快走!\"沈心雨突然将命盘塞进槐木匣。
描金漆面触到血玉的刹那,整座供桌轰然坍塌,飞溅的木屑中竟混着几绺灰白头发。
林晚秋的登山靴踩到个硬物,低头看见半块雕着饕餮纹的玉珏——与周管家腰间五帝钱串着的残玉严丝合缝。
她们跌跌撞撞冲向庙门时,沈心雨襦裙上的水纹突然凝成实体。
明代织锦的缠枝莲擦过林晚秋手背,竟在她皮肤上烙下淡红印记。
林晚秋回头望见壁画上的百鬼集体转向门口,那些獠牙上滴落的朱砂正顺着地缝流向命盘所在的方位。
周管家倒在门槛外的雪地里,五帝钱散落各处。
嵌着乳牙的铜钱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每颗牙齿都咬着一根红线,将整片雪地织成蛛网状。
林晚秋弯腰时,左眼突然瞥见红线尽头拴着的符纸人——那些巴掌大的纸人眉心都点着朱砂,此刻正齐刷刷转向西北方。
沈心雨突然拽着林晚秋扑向左侧石狮。
一支羽箭擦着她们的发梢钉入庙墙,箭尾拴着的铜铃震出刺耳鸣响。
林晚秋嗅到箭簇上的腥臭味,与洞穴里腐烂的祭品内脏如出一辙。
她借着月光看清箭身刻纹——是溶洞石壁上见过的献祭图。
\"别碰那些红线!\"沈心雨指尖凝出冰刃斩向符纸人,被切断的红线却像活物般扭动着钻入雪地。
林晚秋的胎记突然刺痛,她看见雪层下涌出汩汩黑血,转眼将方圆十丈的积雪染成暗红色。
西北角的鬼柳突然无风自动。
林晚秋举起命盘对准树影,血玉映出的轮廓赫然是个人形——那人戴着斗笠,垂下的青纱遮住面容,蓑衣缝隙间垂落的却不是草茎,而是无数蠕动的黑色发丝。
他腰间悬着的铜壶正在滴血,每滴落一次,雪地里的黑血便翻涌得更加剧烈。
沈心雨的水袖突然卷住林晚秋的腰。
两人借着冰面滑向河滩时,林晚秋听见身后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
她回头望见神秘人方才站立处腾起青烟,烟尘中浮现出七盏飘摇的青铜灯,灯芯蜷缩的婴尸正对着命盘方向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