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曲神医被引进府中时,陆心予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何泰景笑着走到她面前。“陆将军。”
陆心予在他手臂用力掐了一把。“嘶!”何泰景疼得咧嘴。
“这是做甚?”他问。
“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陆心予笑答。
何泰景呵呵干笑。“陆小将军果然与众不同。何某佩服。”
陆心予泰然受之。
他满目纵容的笑着。
被“冷落”在一旁的曲神医,老神在在独自品茶。
“大人。”曲神医起身向刚刚走进厅堂的老尚书躬身施礼。
老尚书笑容满面。“多年不见,曲神医别来无恙。老夫早已告老还乡多年,可受不得这声‘大人’。
曲神医亦是喜笑颜开。“您在老朽心中,永远是那位风光霁月、一心为民的谦谦君子。”
众人哄堂大笑。
何泰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晚辈何泰景不请自来,还望老人家宥恕。”
老尚书笑着点头,却问向陆心予。“这是你的朋友?”
管家去请他时便已向他禀明,说是曲神医来访,身边还跟着一位陆心予的朋友。
“外祖父,何公子确是外孙女的朋友。”陆心予乖巧的答话。
她心突然想到,自己还未问起,这人怎会同曲神医一道来。她冲着何泰景挑了挑眉,这人即刻心领神会。
“晚辈是来此处谈些事,正巧遇到曲神医。”
陆心予撇嘴,信你才怪。
老尚书却是笑得一脸慈爱。“既是心予的朋友,便安心在这里住下。缺了什么,尽管同心取予说,莫要与她客气。”
曲神医登门,老尚书自是知晓所为何事。待被他诊过脉后,顶着屋内一众人忧心忡忡的目光,心中甚暖。
“曲神医,如何?”管家与陆心予异口同声。
他微微点着头捋须。
“究竟如何?”陆心予迫不及待的追问。
曲神医笑了笑。“放心吧丫头,老尚书的身体只是久郁所至,待老夫为他连续施针数日,再配上我亲手调的药,定能百岁无虞。”
陆心予笑得眉眼弯弯,心中担忧瞬时消散。
管事也是重重呼气,犹似吃了颗定心丸。
曲神医喝了口茶。“不过大人还是要将心放宽些才是。医者,医得身,却医不得心。”
老尚书知他所指,点头应下。
众人用过午膳后,曲神医让老尚书小憩一个时辰,待他养精蓄锐,以备下午施针。
陆心予让管家将曲神医与何泰景安置在客房先行休息。自己则是送外祖父回房。
“心予,那位何公子可是对你有情?”老尚书看得分明,何泰景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外孙女。找借口来办事,实则怕是来寻人。
“外祖父。”陆心予娇嗔。
老尚书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要害羞,外祖父是过来之人。当年,我看你外祖母也是这般。”
陆心予出门的时候一脸无奈。
待她自己回房后不久,何泰景来寻她。
“你不好好休息,跑来找我做什么。”她虽口中嫌弃着,却还是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此处距京城向南五百里路程,虽说比京中暖和些许,却也相差不远。
“你又不是不知我此行为了什么。”
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讳,陆心予依旧不习惯。
她佯装不懂。“你是如何同曲神医遇到的?”
何泰景故作一言难尽。“哎!此事说来话长。不过陆将军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
陆心予斜睨看他。
他轻笑。“我去向知洲打听你的去向,他只说让我回府上等消息。
没多久便派人来传话,让我收拾些衣物,说是带我来寻你。”
他未说出口的是,自打未来岳父大人起了为小姑娘看亲的心思,他便整日寝食难安,如临大敌。真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陆心予百感交集。“不是说来办事的?可需我帮忙?”
何泰景被气笑。“陆小将军还真是没有良心。”
陆心予瞪他。他笑意更浓。
“陆小将军真不考虑在下?”他笑着的桃花眼里满是快要溢出的深情与温柔。
陆心予生出被蛊惑陷入的错觉。
她猛的醒过神。“考虑什么?”
何泰景将她所有的变化收入眼中,他唇角越发上翘,说出的话也越发大胆。“我向陆小将军自荐枕席,唔......”
陆心予慌乱的忙捂住他的口,这么羞人的话,这人是如何说得这般轻巧。
“你!”陆心予突然察觉自己手心处,在一片柔软滑过后而变得湿润。
她慌慌张张松开手,手心一片滚烫,心亦是。
她知晓那是什么。舌尖轻触,只一瞬,如花开绽放,又若灵魂被羽翼掠过。
在她神游的空隙,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她对上那双多情又似只容得下她一个的桃花眼,不争气的红了脸。
“放我下来。”轻飘飘没有任何震慑力的四个字。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她听那人说。不出所料,她的脸更红了。随即而来的,是那人笑得有些发颤的身躯将她抱得更紧了。
后来的数日,曲神医除却每日为老尚书施针,亦会与他坐在一处品茶下棋,陆心予则是侍奉左右。
何泰景自第二日起,每日都会出府,陆心予躲着他,是以并未问他去哪里。他倒是反客为主,每每回来都会带着吃食直奔她的房间,并不与她多说其他。
曲神医连续十日施针后,笑着同老尚书道:“明日起,大人将老朽留下的丹药,每日用过晚膳半个时辰后,就着温水服下即可。”
管家千恩万谢。陆心予也放心的笑了。
“外祖父,明日过后我便要回京了。您身体无恙,心予也安心了。”陆心予扶着他起身后对他道。
“不等等你舅父了?他过几日便会来这里看我。”老人家不舍的问她。
她摇头。“舅父那里我会去的。外孙女离京多日,要处理之事已经堆积许多。我只是担忧您。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
“放心吧好孩子,你的孝心,外祖父记在心里。即便不为其他,单单为了安你的心,也会定善自珍重。”
回京那日,老尚书亲自将人送了出去。陆心予悄悄撩起帘子一角看去,外祖父站在风中,独自拭泪。
她心中泛起酸胀,阖着眼沉默许久。
何泰景没给她太多伤感空隙,一路上变着法的逗她,或是与她拌嘴。
曲神医受益良多,笑得整张脸泛酸。
“丫头,往昔如过往云烟。焉知眼前之光并非只为你一人播撒?”这是三人初至客栈时,曲神医看着何泰景忙前忙后,同陆心予所说。
陆心予看向素日里被人伺候惯了的贵公子,为了自己事无巨细嘱咐掌柜,心中荡漾起她自己亦说不清的情愫。
三人回了京中后,各自忙了多日。
陆勇知因看亲一事将女儿逼得离家出走,终是收敛了这份心思。
何泰景虽整日忙着,却一日不落往护国公府送东西给心上人。有时是些点心吃食,有时是些小玩意儿。
陆心予每日从各处查账回来,看着桌几上的东西,不禁唇角弯弯。
林烨依旧时不时会去护国公府附近,陆心予虽知晓,却佯装未察觉。
陈瑞安没让陆心予失望,庄子管得井井有条,今年收成堪比从前。所有支出清晰、简单明了,即使佃户月例高了些,可衣、食等花费全无。相较之下,竟比从前支出的银钱少上许多,且无人不服。
陆心予怕他一人太过操劳,让他自己做主、提拔两个得力之人助他。有了帮手后,他又将所有佃户往年收粮产量,最高与最少详细记下,以备日后对照之用。他虽无缘科考,可当年父母供他识字读书,也是为了让他多一条路可走。或可做个教书先生,或有望在世家贵门做事。不想,如今竟有如此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