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一家来镇上听戏,散场时天色已晚,月色如水。
清亮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不用打手电筒也能看清路。
二伯他们准备走路回清水村,陈桂英强烈挽留,留他们在镇上住下。
一大家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往回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回到家,王苗还在“咿咿呀呀”地哼着调子。
一回来,陈桂英就张罗着煮米粉,做夜宵给大家吃,指挥着王晓燕去菜园子里摘芫荽和葱。
王先骏在陪二伯和二伯母聊天,一问一应,王勇军也不时说几句。
二伯一家的两个孩子都在外面打工,平时就他们夫妻俩带着一个小孙子在家里。
这小孙子性格有些腼腆,胆子比王苗小,不太爱说话,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奶奶旁边。
张丹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的画面一下子吸引了小孙子的注意。
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就盯着电视机看,神情十分专注。
直到叫他吃米粉,才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家。
陈桂英煮的是腊肉粉,用的依旧是过年时留下来的腊肉。
她把腊肉切得薄薄的,用豆豉爆炒,炒出的腊肉香气四溢。
煮好的米粉,配上香喷喷的腊肉,再撒上新鲜的芫荽和葱,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第二天一早,王先骏和张丹送走了二伯一家后,便着手准备动身前往县城。
春光正好,微风轻拂,宛如细腻的画卷,徐徐铺展在眼前。
一路前行,张丹的目光忽然被路边绽放的一种白色小花所吸引。
那白色花朵簇拥在一起,如同一把撑开的大伞,在风中轻轻摇曳,细小的花瓣簌簌落下,煞是好看。
这种花有一个“名如其花”的名字——雪柳。
张丹顿时来了兴致,连忙叫王先骏停下来。
王先骏刹住车,扭头去看,张丹正垫脚勾着一根雪柳枝。
白色花瓣哗啦啦落下,落了一地,也落满了张丹的头上身上。
张丹摘了几根枝条又坐上车,手指灵活地穿梭其中,不一会儿就编出了两个花环。
“这个给苗苗,这个给晓燕。”看着手里的两个花环,张丹拍了拍手。
王先骏回头瞧了一眼,嘴角上扬,忍不住调侃道:“等你回去,那些花瓣恐怕都要掉光咯。”
“那就等回来的时候,再重新编两个呗。”张丹拿起一个花环,挂在了手上,在手指上转着圈。
“突——突突”,一阵拖拉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过了五六分钟,一辆手扶拖拉机从他们旁边路过。
拖拉机的车斗里,坐着两个人,他们迎着风,发丝被吹到脑后,脸上精神满满。
王先骏瞧见了,脸上浮现出友善的笑容,微微点头,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他脚下踩着三轮车,车速与这手扶拖拉机相比,只是稍慢了那么一点,但也只慢一点。
就这样,听着“突突突”的声音,听了半路,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过了大半路程,也快到县城了。
路的两旁,是大片绿茵茵的油菜地,广袤无垠的绿色海洋,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绿浪。
在这片绿海中,冒出了几朵娇艳的黄色小花,万绿丛中一点黄,格外醒目。
一群蜜蜂正围着这些小花,“嗡嗡嗡”地飞舞盘旋。
张丹以前被马蜂蛰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此刻,一看到有蜜蜂朝着自己这边飞过来,她顿时吓得双手抱头趴了下来,放声尖叫惊呼。
那突然一声尖叫,吓了王先骏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
一回头,王先骏迅速抬起手,用力地挥动着,几下就把蜜蜂赶走了。
直到看着蜜蜂飞远,悬着的心落下来,王先骏无语笑了:“你真是要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
张丹惊魂未定,伸手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头发,心有余悸地说道:“我真的要被吓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这些蜜蜂了。”
王先骏自然知道,以前张丹还把苍蝇当成了蜜蜂,闹出过笑话。
那天,她独自在家,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嗡嗡嗡”的声响,自己吓自己吓了大半天,愣是不敢进房间。
她就一直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王先骏回来。
王先骏回来了,一进房间,“啪”的一声,就一掌拍死了一只苍蝇。
张丹这才松口气,一看只是苍蝇,她竟一下子气急败坏起来,反倒埋怨起王先骏,嗔怪他回来得太晚,让自己白白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两人一路说着,终于来到了县城。
街道上,一辆辆蹦蹦车“蹦蹦——蹦”地开过去,留下一股烧油的尾气,像是在笑他们赶不上。
“你把我送到新华书店吧,你去进货,我等你进完货后回来接我。”
话刚说完,张丹不经意间抬眼,瞧见张兰正迎面走来。
张丹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闭上眼睛,半靠着车厢上放着的雨布,佯装出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王先骏也看到了张兰,正准备回头告诉张丹,一扭头却见张丹已经闭上了眼睛,好似瞬间睡着了。
刚才还在说话,这会倒头就睡着?
王先骏想笑,这不想搭理人的招数也太明显了。
张丹不想搭理张兰,张兰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声喊起来,声音清脆响亮,不仅喊着张丹,还不忘招呼王先骏:“姐夫!”
王先骏无奈之下,只能将三轮车往路边靠,停了下来。
他反手推了推张丹,压低声音说:“人过来了。”
张兰笑脸盈盈走过来:“姐夫,好巧啊,居然在县城碰到了你们。”
张丹这下躲无可躲,只好装作刚醒的样子,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还故意打了个哈欠:“兰兰啊,巧啊,你也来县城了啊?”
张兰满脸堆笑,像是撒娇,又像是带了点埋怨,语气十分自然:“姐,我叫你那么多声了,你怎么没听见啊?都不理我。”
张丹扯了扯嘴角,干硬笑笑:“我在打瞌睡。”
“好吧。”张兰说着,抬手随意地搭在了车厢上,脸上依旧挂着那看似热络的笑容,“你们这是来县城进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