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初回到揽月阁,花了好大一会功夫才洗漱干净,洗罢打开竹简仔细端详。
残阳古渡旧痕留,远岫孤村惹客愁。昔日笙歌盈巷陌,今朝草木掩荒丘。风摇败叶思犹切,月照幽阶忆未休。梦里关山寻旧影,醒来空对故园秋。
故园一梦终成空,酣畅喜乐,水中浮尘弄,半月千年,何人能懂?兀自成魔,万世不终。
不过前半段像诗,后半段像词,邱予初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悲愤、凄凉、悔恨、煎熬……常遇青遇到什么事情才写出如此诗句?
邱予初撇嘴,不简单!看来高傲不羁的做派下也隐藏着秘密!
“阿嚏阿嚏阿嚏”邱予初一连打了三声喷嚏,怕是得了风寒。
不过好在有收获,不仅得到了一卷竹简,还与常遇青有了接触,如果能得他指点才不虚此行呢!
今日能得他另眼相看,也不枉她冻得半死。
邱予初觉得困顿异常,罢了罢了,明日再想。
“十公主,十公主?”思洛焦急的声音传入邱予初的耳朵,她抬起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爬起来。
“十公主,你怎么了?”思洛看着邱予初潮红的脸,
抬手搭上她的额头,“十公主,你怎么这么烫?好像发热了。”
“啊?”邱予初感觉头昏脑涨,身体犹如坠到冰窖,瑟瑟发抖。
“你别动,我去给你打水擦下身子。”思洛把邱予初扶着躺下。
邱予初浑浑噩噩,意识逐渐模糊。
她好像陷进冰冷彻骨的潭水中,身体逐渐下沉,呼吸越发困难,她拼命地挣扎……
蓦地惊醒,她才发现自己汗如雨下,浑身乏力,坐起一看外面早已黑作一团。
糟了!
邱予初麻利地穿好衣服,披上外袍,往外面跑去。
思洛端着一碗姜汤进门一看,床上空空如也,棉被余温未消。深深皱眉,这十公主发着热又跑哪里去了?
寒风凛冽,邱予初刚刚凉爽一些的身体又烫起来,看来是迎风复热了,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大约是太过寒冷,今晚当值的侍卫也没巡逻,通过甬道还算顺利。
辟雍殿内无比黑暗,未见一点荧光,邱予初如常进入。
哎,来晚了吗?心下一片遗憾。邱予初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来晚了。”声音未落,亮光自内院一隅蔓延开来,光鲜如白日。
“呃,先生久等,深感抱歉,咳咳咳……”邱予初躬腰请罪,未来得及挽起的头发滑落在肩头,更衬得小脸潮红异常。
常遇青盯着她不正常的脸色,没再责怪。
“下不为例!跟我来!”邱予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没想到常遇青扔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内殿。
邱予初浑身无力,她扶着墙根,大步跟上。
常遇青领着邱予初走进辟雍殿藏书阁,熟稔地掏出一本《道德经》扔给邱予初,“给你一个时辰把它读完,说说你的见解。”
“啊?”邱予初瞪大双眼,这是考试?眼里露出兴奋的光。
“开始计时!”常遇青在香炉里点燃一支香,随后也挑了一本书看起来。
邱予初快速翻看起来,一目十行,不敢耽搁。
香根燃尽,常遇青合上书,“时辰到,你先跟我说说这本书说了什么?”
“《道德经》是老子的着作之一,整本书的思想是无为而治,这是一种治国理念,强调不过多干预,遵循客观规律进行管理和治理。”
“没了?”常遇青挑眉问道。
“这个无为而治不是不做什么,而是不任性妄为,不强行干预,让事物自然发展。”
“正所谓,君无为,而民自化:君好静,而民自正;君无事,而民自富;君无欲,而民自朴。这些是为君之道。”邱予初说得认真。
“那为民之道呢?”常遇青追问。
“私以为,民无为,则君自治;民无事,则君自安;民无欲,则君自闲。”
常遇青脸色如常。
邱予初内心犯迷糊,这答案皆是书中所讲,太过平淡,毫无新意,于是补充道。
“万事万物皆有规律,譬如:人生而不同,有人聪颖,有人愚笨,有人开悟,有人冥顽,教化其实只能改变本身能改变的东西,有些劣性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无为而治很有必要。”
“所以有人能被教化,而有人……不能!”邱予初盯着常遇青的脸色说道。
“哦?你是意有所指?”常遇青唇角轻扬,嘴角微弯。
“我只是在举例证而已。”邱予初连忙否认。
“那你能被教化吗?”常遇青饶有兴趣。
\"先生试试不就知道了!”邱予初郑重其事地弯腰作揖礼。
常遇青盯了她半晌,认真且灵透,谦逊又刻苦,忽而笑了。
“你可愿到太学做监记旁听?”
邱予初瞪大双眼,无比惊喜,“真的可以吗?”
“但是有条件,太学从古至今都只有男子,且多是皇族贵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在此处得束发,着男装,不施粉黛,可以做到吗?”常遇青试探道。
“当然可以。”邱予初连忙答应,她可太能做到了好吧!
“再者,我每次讲学,你在旁听学记录,每日都要将所讲誊写在案,并且要加上自己的见解。”常遇青继续要求道。
“没问题,能熟记所学才能有所见解。”
“好了,我累了,今日到此为止,你走吧!”常遇青摆手下逐客令,转头走进内室,不再搭理邱予初。
“是!”邱予初喜不自胜,告辞之后往外走。
“咳咳咳……”从辟雍殿出来,冷风吸入胸腔,引起剧烈咳嗽。
邱予初不以为然,此刻飞舞的雪花都可亲极了,多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怎能不高兴呢?
“你还知道回来?”思洛看着狼狈的邱予初,忍不住出声责怪。
邱予初心中一动,眼中似有热泪涌出。微笑着回应:“谢谢你,思洛姐,这么晚还在等我。”
“你在发热,不能乱跑,乖乖睡到床上去发汗。”思洛语重心长地说道。
“身子是自己的,怎能如此糟蹋?你若当我是姐姐,就听我的。”
“我知道了,思洛姐,只是今晚我去办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下次一定不会了。”
“好啦,我不管你办什么事,现在已是子时,你快去睡觉。”思洛放下热了几次的姜汤,出去关紧门。
“好!思洛姐你也去休息吧!”邱予初躺倒床上,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