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色微黯,对着那人问道:“这里怎会如此荒凉?村民呢?”
那人抬眼一瞧,眼珠一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老爷有所不知,我们这村里去年遭遇洪水,粮食颗粒无收,接着遭遇饥荒,很多人都离开了……”
“我家老小都饿死了,只留下我这残弱病躯苟延残喘……”那人眼角噙着泪,悄悄审视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眉头微皱,审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禹……”
“周禹……?”皇帝低喃名字,细细品味,继续问道,“这村子都是同姓聚居?”
“是!周姓同族。”周禹回答干脆。
“你们这住了多少人?”
“去年之前大约两百人,现如今走得走,死得死,就只有十余人了,大多是老弱病残。”说着周禹抬起衣袖,轻擦泪水。
“州府没派人来管你们吗?”皇帝疑惑。
“去年洪水之后,州府官兵来过,赈灾、救人,过了一段时间就走了。这些房子、道路被洪水尽数毁坏,我们哪有法子重建啊……所以人都走光了……”
皇帝面色凝重,转身深深看了一眼李砚安。
李砚安心领神会,略微点头。
“你先离开这屋子吧!潮湿发霉,对你身体更不利!”皇帝吩咐后面的人把周禹扶出来。
“谢谢老爷!”周禹连连道谢。
皇帝等人出来:“陈立!找个平坦的地方,搭上营帐以作歇息。”
陈立领命,下去准备。
片刻之后,几个侍卫扎好营帐,大约三十平方,能容下十几人站立,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桌上的茶具摆放有序,茶盏上方的热气袅袅升起……
皇帝率先进入,邱予初等人紧随其后。
有些瘸腿的周禹跟在后面,环顾四周,很是吃惊,随后略微垂首,不知作何想。
“咕咕咕……”周禹赧然笑道,“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请各位见谅!”
皇帝瞥向陈立。
有人从马车上拿出一袋干粮,递给周禹。
“吃吧!”皇帝开口。
“谢老爷!”周禹道谢后,拿起一块饼子,狼吞虎咽。
陈立走进来复命:“老爷,外面又搭了几顶营帐,可以分用,不必挤在此处。”
“好!那你们都去看看,稍作休息吧!”皇帝手肘撑头,微眯双眼,有些困倦。
邱予初等人退下,去各自的营帐。
江慕之蹲在地上,把所有营帐的四角重新检查一番,确定安全,晚上不会坍塌。
“你们这是?”江慕之抬眼一瞧问道。
一个侍卫抱着被褥之类的御寒之物走在江慕之身侧,“公子,这是老爷的御寒之物,我从马车上取下来送去主帐……”
江慕之微微点头回应:“那快去吧!”
白尚序送的几十辆马车依次排好队,侍卫们正在搬东西,江慕之转头一瞧,发现周禹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粗布蓝衣,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右手拄着拐杖、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
“周禹?”试探喊道。
周禹收起神色,拄着拐杖的手挪了下位置,对着江慕之回道,“公子!”
“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你们路过,要不然我……”周禹垂首,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江慕之挑眉笑道:“周大伯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我们不路过,你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周禹赧然一笑:“但愿能渡过难关!”
“周大伯,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还是快回营帐吧!”江慕之看着天色劝慰。
“好!公子也早些安歇!”周禹转身进了营帐。
江慕之紧紧审视他,眸底闪过一丝犀利。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抬头仰望天空,一轮柔和的满月悬挂在天穹之上,如同一面闪耀着银辉的明镜,洒下银河般的光辉,为整个山林披上了一层幽静而神秘的美。
邱予初待在营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穿好衣服,坐在凳子上发呆。
总觉得那个周禹浑身上下透着古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摸着袖中的物品,神色轻松了些。
忽然,一阵烟雾飘进来,邱予初意识到不对,掏出袖中的红色药丸生喂进嘴里,生吞下去,随即伏在桌上,阖上双眼。
外面传来一阵阵混乱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朝营帐来。
黑暗中,一个人影窜进来,邱予初心下一紧,右手拔下发间的簪子,捏在手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邱予初心脏猛跳,捏住簪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脚步声暂停,邱予初抬手猛地向那人刺去……
“是我!”江慕之熟悉的声音低语。
邱予初一愣:“怎么是你?”
“说来话长,情况有变,有时间跟你细说。”江慕之气息稍稍有些紊乱,简洁回道。
江慕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小榻一侧蹲下:“你没事吧?”
“父皇那边……?”邱予初满是担忧。
“陛下那边自有李大人,你这边怕是危险多了……”江慕之盯梢外面的动静。
邱予初美眸一挑,心下一震,移开看向他侧脸的目光。
“嘘……”江慕之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低语,“你就在这儿,别出来!”
两人距离不过寸余,耳边传来的热气让邱予初脖子一阵酥麻,江慕之身上的薄荷味夹杂着淡淡男性气息钻进鼻腔,邱予初头脑瞬间清醒。
江慕之警惕地盯着营帐门帘,轻步走过去……
还没走到营帐门口,“嗖”的一箭飞进来,江慕之身形一闪,弓箭擦着他的发丝掠过,刺进营帐的里面。
江慕之抽出腰间软剑,不留余力向前刺去,与一个黑衣蒙面人厮打在一起,“叮叮哐哐”一阵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你来我往,不相上下。黑衣人似乎很着急脱身,刀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黑衣人的刀势太猛,江慕之腰间的荷包绳子被震断,“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江慕之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杀身之噩。
紧接着乘胜追击,刷的一声,剑尖已及黑衣人喉间,那人一声惊呼,向后退了半步。
趁其愣神之际,江慕之在他周身点了几处穴位,黑衣人软绵绵地倒下去,拿出绳子将黑衣绑得结结实实,给他嘴里紧紧塞了一坨布,丢到一旁。
捡起荷包看了看,转头对邱予初说道:“我的荷包绳子断了,你且给我装着!”说罢将荷包掷向邱予初。
邱予初赶紧站起来,伸手接住,颠了颠,还挺沉!顺手装进袖袋。
江慕之蹙眉拒绝:“你那袖袋再装,一挥手都能砸死人,万一给我砸碎了咋办?”
邱予初撇嘴,拿出荷包塞进怀中,“你真挑,要不自己装?”
“待会儿还有恶战,我不好发挥……”江慕之认真说道。
邱予初敛起神色,不再玩笑。
“啊……啊……啊……”外面传来连续痛苦的嚎叫。
一阵烧焦的味道飘进来,登时火光冲天,火苗像发疯似的窜上帐布。眨眼间,满营帐全部烧着,红透半边天,浓烟密布,呛人口鼻。
江慕之一把抱住邱予初,掏出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凌空而起,冲出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