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等孤儿,怎配得上听常先生讲学……”言语稚嫩,却声声入耳,字字诛心!
“放肆!”语气森然,高亢的声线传遍整个辟雍殿。
一众小孩登时噤了声,齐齐朝门口望去。
邱予初推门而入,眼神犀利,面色冷峻。
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群小孩,邪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胡言乱语?”
鸦雀无声,没人敢认!
邱予初环顾四周,寻找崔云徽的身影,他站在辟雍殿的角落里,眼眶微红,神情恍惚,孤独又无助!
转过头,睥睨十几个比崔云徽年纪稍微大点的小孩,眸光微闪,厉声问道,“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给我滚出来!”
邱予初淡然冷漠的气质,加上凛冽的神色,让小孩们有些犯怵,纷纷指出前面最高的孩子,“是他,是他!是他说的!”
高个子小孩被其他小孩指认出来,虚张声势地嚷道,“我……我……说的!怎么了?”
邱予初邪魅一笑,缓缓靠近他,右手抽出袖袋中的小匕首,甩开刀鞘,步步紧逼到高个子小孩面前,手起刀落……
高个子小孩心下骇然,步步后退,尖叫连连,身体最后抵到柱子上,退无可退,索性闭上眼……
旁边的小孩抱作一团,捂住双眼不敢看。
半晌,高个子小孩背后冷汗涔涔,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开始,略略稳住身形,缓缓睁开眼……
邱予初左手捏着一把高个子小孩的头发,笑得诡异又可怖。
朗声质问道,“你说他是孤儿?那我问你他为什么会变成遗孤?”
高个子小孩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来告诉你们!他的祖父和父亲是为国捐躯。是为了元安子民才身陨于偏僻寒冷的于阗!”
“崔家世代簪缨,战时上阵拼杀,那是血流成河、伏尸百万的战场,刀剑无眼,你们敢去吗?你们的父辈敢去吗?”
邱予初越说越激愤:“你们不敢!你们享受着和平安乐,却忘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安乐是谁带来的!是他的祖父和父亲用流血、身躯换来的!”
“当你们在嬉戏玩耍、安然享乐之时,是他们在咬紧牙关、誓死扞卫元安的安定!”
“你们有什么资格置喙他,嘲笑他?你们不觉得害臊吗?若是如此,你们跟忘恩负义的回纥老贼有什么两样?”
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邱予初一番激昂之语,羞得一群小孩面红耳赤,纷纷低下了头!有甚者更是簌簌落下眼泪。
崔云徽慢慢抬眼,再次认真地审视着邱予初。
上下起伏的胸膛证明她现在愤怒异常,原本白净的脸此时红如关公,面色阴沉,望而生畏。
但是崔云徽却觉得她异常美丽!刚刚心中悲愤逐渐飘散……
“嗯?怎么不说话了?无地自容了?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之言,深于矛戟!若是我再听到你们嘲笑他、欺辱他,犹如此发!”
邱予初捻开手中一束头发,微风飘散,簌簌落下。众人向高个子小孩看去,发现他额发位置少了一片,跟秃子无二致,样子很搞笑,但是大家却不敢笑。
邱予初缓缓向崔云徽走去,旁边的小孩齐齐后退一步,这个人好恐怖啊!
她伸出来手唤道,“走!我们回家!”
崔云徽抿紧嘴唇,面色坚定地看着邱予初向他走来,其实刚刚就算邱予初没来,他也有办法让欺负他的人吃苦头。他可不会任人欺辱!
但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以后凡事不用自己逞强,因为有人护着感觉真好!
低低一笑,伸出手也去牵住她,任由邱予初带他出去。
邱予初面色稍霁,路过小孩子们的时候,停下脚步,邪恶一笑,幽幽开口:“我若再听到有人欺辱他,不仅你们本人要遭殃。”
“我还要在朝堂之上奏你们父兄一本,管教不严,难辞其咎,到时候等着回去混合双打吧!”
“另外我还要禀报先生,等着挨罚吧!”
说完,拉着崔云徽出了辟雍殿……
一路上,两人皆无语,崔云徽仔细瞧了瞧邱予初的脸色,终是开了口,“多谢叔母为侄儿撑腰!”
邱予初一顿,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郑重其事道,“今日我是护住你了!可是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呢?有人欺你,你该当如何?”
崔云徽思忖片刻,浅笑一声,答道,“叔母放心,你今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先以暴制暴,再用犀利语言诛心,让他们既担心害怕,又于心不安!”
邱予初被他逗笑,以暴制暴?咳咳,她是这样的吗?
拍拍他的肩膀,干笑两声,“不错!就这么做!”
“呵呵……”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一起走向皇城门口……
夕阳余晖,浮光跃金,两人身影重重叠叠,影影绰绰。
晚上,吃罢饭,崔云徽回了自己的竹园。
天气渐热,身上的黏腻不适让邱予初昏昏欲睡,思前想后唤来沁雪,“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沁雪应声准备去了。
半晌,热水准备好了,云烟袅袅,热雾腾腾,邱予初坐进去。
乌发如瀑,散落在白皙的肩头,几缕发丝俏皮地沾湿在脸颊。
她半阖双眸,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似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惬意,玉颜在水雾中更显娇艳动人,宛如出水芙蓉,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与温婉的韵致。
片刻之后,沐浴完毕,她踏出浴桶,足尖轻点地面,宛如踏波而来的仙子。
抬手轻挽乌发,发间水珠沿着手臂蜿蜒而下,似串串晶亮的珠玉。
取过一方柔软的锦帕,邱予初轻轻拭去肌肤上残留的水珠。
不错!真舒服!
随即披上一件轻薄的纱衣,纱衣随风而动,隐隐透出她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间更添几分神秘与妩媚。
莲步款款走到妆台前,铜镜中映出明艳的面容,双眸含水,眉如远黛,朱唇不点而红。
三下五除二梳好头发,准备上床就寝。
外面传来“扣扣……”敲门声。邱予初眉眼紧皱,谁这么晚了还来找她?
“谁啊!”语气有些不耐。
门外墨砚越发恭顺道,“深夜打扰,还请少夫人恕罪,只是少爷有信笺交于您……”
崔羡?信笺?昨天才离开汴京,今日就有信传回来?莫不是前脚刚出门,就开始写信?
邱予初微微挑眉,至于吗?又不是去个三年五载!
心中想着,嘴上还是回道,“知道了,你交给沁雪就好!”
“是!”墨砚将信交给沁雪便退下了。
沁雪拿给邱予初,拆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