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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书屋 >  林海人家 >   第13章 寻妹

在去往县城的的大路上,走着一个年轻人,他穿一件半新的黑色棉袄,头上戴着顶双耳狗皮帽,这个人正是我的父亲。

出门时他打听过,雅河在县城的东南,距县城有十几里的路。此时正值初冬,田里的庄稼早收完了,大地看不见一丝绿色,显得很是萧瑟。去雅河正好路过县城,父亲便拦了一辆顺路的马车,到了县城,已是中午,谢过了马车夫,父亲赶路心切,便在路边买两个烧饼边走边吃,一路打听,大约下午两点多钟到了雅河。

这是一个大村子,父亲看见前面有个担水老汉正在歇脚,忙快步走上前去说:“大爷,累了吧,我来帮你挑。”老汉看了父亲一眼,呵呵笑道:“不用了,小伙子,家就在前面不远,谢谢你了。”随后又问:“小伙子,我看你眼生,不是我们村的吧?你有什么事吗?”父亲这才说:“大爷,我是来找人的,向你老打听一下,你们村有没有个姓高的人家?”老汉说:“你是说高有粮吧?我们村就一户姓高的人家。”

父亲一喜,知道是问对人了,便又说:“他家住在哪里呀?大爷。”“就在我家对门,我带你去。”说着就要挑起水桶,父亲一把夺过扁担,担起水桶就走。老汉哈哈大笑,便在前面带路。

走了百十来步,来到一个院子。老汉说:“到了,这个院子就是我家,看见对面那家了吗?那就是高有粮家。”父亲把水挑进院子里,老汉说:“谢谢你了,小伙子,进屋喝口水吧?”父亲说:“不了,大爷,您忙着,我走了。”说着快步出了大门往对面那家走去。

到了那家门口,门是虚掩着的,父亲轻轻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穿蓝布大袄的年轻妇女手里端着个簸箕在挑着什么。父亲走前几步,那个年轻妇女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人,便问:“你找谁。”父亲搭眼一瞅,虽说多年没见,但从血脉相连上感觉,这个年轻妇女就是自己要找的小妹。

父亲强忍着泪水说:“大妹子,你还记得有个哥哥叫虎子吗?”那年轻的妇女一怔,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眼里流出了泪水,扔掉手中的簸箕抓住父亲的手大声喊到:“你是我哥哥虎子?”父亲的泪水顿时模糊双眼。紧紧的抓住了妹妹的双手道:“小妹,可算找到你了。”兄妹二人大哭起来。

这时街坊四邻听见哭声,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跑进院子问道:“有粮家的,出了什么事?”姑姑这才放开父亲,拉着父亲的手说:“没什么,我失散二十多年的哥哥找来了。”

大伙一听,都为姑姑高兴,说:“你常提起外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了,这不就找来了,这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呀。”

父亲对众邻居拱手道:“各位邻居好,我和小妹二十多年没见,今天终于相见了,都到屋里说话吧。”姑姑也一个劲的请邻居进屋。众邻居都说你们兄妹二十多年没见面的,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都陆续走出了院子。

邻居走后,父亲问姑姑说:“小妹,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姑姑眼里又流下泪来说。“一言难尽呐。”便把这些年的经历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当年咱爹把我送给了本溪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那夫妻俩开了个杂货铺子,日子还过的去,开始的几年对我还不错,后来他们自己生了个儿子,慢慢的就看不上我了,我十来岁的时候,夫妻俩就逼着我干活,洗衣做饭,什么都让我干,稍不如意就打我,那个小崽子也欺负我,经常拿炉铲打我的头,尤其是那个老婆子下手更狠,用手指甲掐我,用针扎,用烟袋锅烫,现在我的后背上还留有疤痕呢。”

姑姑说着掀起了自己的上衣让父亲看她的后背。只见姑姑后背上布满了黑红色的疤痕。父亲看的是目眦欲裂,大声骂道,这一家的畜牲现在哪里?我去杀了她们。

姑姑说:“不用哥哥你去杀,她们家遭了报应,一家子都死了。”

姑姑便把这件事源源本本的说给了父亲。:“大约是日本人投降的前一年吧,有一天夜里,抗联袭击了日本人的一个洋行,打死了几个日本人,还抢走的大量的粮食和布匹,大街上枪声、狗叫声、还有人的脚步声,响了大半夜,吓的家家户户紧闭大门,连灯都不敢点,大约后半夜,渐渐的没了声音,我那个养父很好奇,就偷偷的打开大门往街上看了几眼,突然发现他家门前有一卷子布匹,他本来就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就把那卷子布匹拿回家里了,两口子都说运气好,偷着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出去挑水,看见大街上有许多日本人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抗联,等我挑着水回来的时候,发现杂货铺门前有很多日本人,我没敢回去,就躲在一个角落里偷看,不一会儿,看见养父养母被日本人五花大绑的押了出来,他们五岁的儿子也被一个日本人抓住袄领子扯了出来,他们都被日本人扔到摩托车的车斗里拉走了,第二天一早,日本人敲锣通知所有人都到广场集合,我躲起来没敢去。”

姑姑顿了一顿,接着又说:“后来我听别人说,养父养母被绑在一个电线杆子上,身上被打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还有他们的孩子,也给打的遍体鳞伤。日本人说杂货铺老板私通抗联,里应外合抢了皇军的洋行,打死了几个皇军战士,还抢走了大量的粮食和布匹,临走时抗联送给了杂货铺老板一匹日本布做为感谢。皇军已经在他家杂货铺里搜到了那匹布,杂货铺老板私通抗联,良心大大的坏了,死拉死拉的。说完用刺刀把他们一家三口都捅死了。”

父亲这时插话道:“这一家人也算遭了报应。”姑姑接着又说:“我在外面躲了几天,养父的一个侄子来给他们收尸,后来他打听别人才找到了我,他这个人以前来过杂货铺几回,我见过他,人很忠厚老实。他要带我走,我没有地方去,就和他一起来到了雅河,他有两间茅草房,租种地主几亩地,日子过得还凑合。就是人比我大个十多岁,我见他忠厚老实,对我又好,我就和他一起过起了日子,后来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对我一直很好,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我吃饱,后来小日本投降了,国民党也给打跑了,咱们这里来了土改工作队,没收了地主的土地和财物,我们家属于贫农,就给我们家分了几亩地还分了一个大黑骡子和一挂大车。”

说着话,天快黑了,院子里进来一辆大车,车上坐着一大两小三个人。姑姑说,“他们爷们儿送粪回来了。”急忙跑上前去,扯着赶车的那个人说:“快来,有粮,我哥哥虎子找我来了。”

父亲也快步走上前去说:“你是妹夫吧?”那赶车的一愣,没反应过来。姑姑又说:“这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哥哥虎子,他找我来了。”赶车的这才回过神来,忙说:“是虎子哥呀,你是怎么找来的呀?”父亲说:“是大姐,这么多年,一直托人打听小妹的下落,前几天才打听到的,我也是前天回姐姐家才知道的,所以今天我就来了,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

姑父说:“是呀,你妹子来这里六七年了,难怪你们找了这么久。”他又对姑姑说:“孩子他妈,这么晚还不做饭,虎子哥走了一天的路,早都饿了。”姑姑这才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厨房做饭。

吃过了饭,大家在一起聊天,姑姑问:“大姐家过的好吧?”父亲说:“她家的日子过得可好了,三个孩子,有两个上学了,今年还养了两头大肥猪,还说过年的时候留一头自己吃呢。”

父亲又和姑姑商量明天带她们全家一起回大姐家看看。姑姑和姑父爽快的答应了,姑父说:“咱自己家有大车,方便的很,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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