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 米氏面皮一抽,极力保持镇定,心里已是怒火滔天,恨不得扑过去撕了那妇人。
不信守用的贱人,收了她一百贯居然还不赶紧离开上京。
如果这时没有官差拉着她,大约那跪着的妇人已经要被她挠花一张脸。这妇人正是那一日给向瑾接生的稳婆,人称陈婆子。
米氏一脸要吃人的模样着实吓了她一跳,陈婆子不由缩了缩脖子,向堂上正襟危坐的京兆尹投去求助的目光。
京兆尹冷眼打量了下米氏,并不多说什么,只一敲惊堂木,堂中瞬间一片寂静。
秦雯紧张地掐了掐手心,看了眼身后的南烟,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让状师高声宣读诉状。
米氏的脸乍青乍紫,本来直挺挺跪着的身子渐渐佝偻。
跪在左手边的彭波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见他低着头,额间布满细密的冷汗。
他极力平复心情,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只要一口咬死瑾娘是为救秦大姑娘而死…”
母子俩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此刻勉强找回了信心,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又恶狠狠地盯着此时正招供的陈婆子。
感受到后背一阵阴寒的目光,陈婆子忍不住抖了抖,头皮发着麻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招了个彻底。
原来那日向瑾从后山被扶进客院后,趁人不注意服下催产药,造成难产假象,然后再对外宣称她为救人才难产身死,挟恩图报,逼国公府嫁女。
堂中一片哗然。
米氏咬碎一口银牙,瞪着陈婆子反驳道:“你个贱人,胡说什么?我儿媳妇人都没了,你居然红口白牙地诬赖她,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婆子不敢与她对视,却坚称自己所说句句属实,甚至指天发誓。
彭波微眯了眯眼,问道:“我妻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个毒妇?以至于你在她死后都不放过她,要这样败坏她的名声?”
死者为大,一般人确实不会揪着一个死人不放。他这样指控陈婆子,确实让陈婆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再加上他神情悲怆,眼睫低垂,一副隐忍的模样,收获了不少人的同情。围观人群中竟有人开始对陈婆子指指点点,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京兆尹却只微微蹙眉,惊堂木落下,堂中瞬间归于寂静。
秦雯的父亲秦博文清了清嗓子,命管事递上一张益和堂药店的记录,上面赫然载明锦乡伯府的下人曾在本月十五前两天派人购买催产药丸。
米氏被打得措手不及,抿唇不语,藏在衣袖里的左手心却被儿子比划了一通,她睁大双眼偏过头看向儿子,只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米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状似为难地低声道:“误会啊大人。这与我儿媳无关。这药丸实是我买来,想用在有孕的孔姨娘身上的。”
人群中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小声嘀咕,这大宅门里的女人真是可怕。
秦雯有些心急地看了看南烟。
这毒妇不惜担上一个谋害妾室的名声,还真是难缠。
南烟见她快沉不住气,只是握紧她汗湿的手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如果这样就能让米氏蒙混过关,那他们国公府以后可不得被人随意欺上门来?
姐妹俩的眉眼官司看在米氏眼里,就是对方没辙了,她竟有些自豪儿子的急中生智,不经意间她挺了挺腰杆,朝好大儿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
“大人,我们请求传召证人,蝶舞居的小倌月昭。”秦博文言语间,就有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被带了上来。
出色的长相瞬间引起了人群一阵讨论。其中不乏有人好奇这小倌因何会来作证。
答案很快揭晓,月昭正是三天前招待米氏的小倌,因当天米氏心情极好,还打赏了他一百二十贯,平康坊原先那位孔姓花魁见一次也才一百贯呢。
因此,他伺候起来格外殷勤。米氏一时贪杯,酒酣耳热就将自己使计令申国公府不得不嫁女一事说了出来。
她儿子一个纨绔能娶到国公府嫡女,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米氏发自内心认为这是自己的一大功劳。
他说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出卖恩客的愧疚。
米氏瞪着他的一双眼都要喷出火来,枉她几乎次次都点他来伺候,还打赏了不少好东西,结果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转头就卖了她。
婊子无情,原来说的不只妓.女,男子也一样。米氏几乎要怄出一口血来。
然而,更让她难堪的是,月昭这一作证,不只暴露了她对秦雯的算计,还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从此,她在上京城就是个为小倌一掷千金的荡妇,还是因沉迷色相而阴沟里翻盘的蠢货。
这时,她脑中已被恐慌填满,回头一看公堂外围观的人们看她的眼神带上了鄙夷、嘲讽,更有甚者对她指指点点,那一张一合的嘴俨然在骂她淫娃荡妇,私德败坏……
米氏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两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
不过,国公府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紧接着几个鼻青脸肿的汉子被带了上来。
这几人都是些混迹街头的浑不吝,被国公府的人逮到后修理了一顿,已是吓破了胆,上了公堂个个抖如筛糠,一五一十都招了。
觊觎自己配不上的贵女,不惜造谣中伤,逼迫人家同意亲事。一旦得逞,自然有人羡慕甚至企图模仿。
然而,大多数人没有这个机会和能耐去实施,只会嫉妒甚至恨上既得利益者。
围观众人大多是平民百姓,自然是后者。于是,也不顾公堂不得喧哗,纷纷开始唾骂米氏母子,场面差点失控。
秦雯这才略松了口气,握着南烟的手也放了下来。南烟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才哪到哪?还有证人没上来呢。
说起来施熠绑在狗蛋身上的那张纸就很关键了,那是一张切结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