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今早已离开郭家,不是如夫人了。那宅子就相当于给吕紫盈赎身了吧。”
南烟还是有些费解,“那……那个邱桓怎么就住到平康坊宅子去了?他自愿的?”
周芳苓尴尬地喝了一大口茶,“嗨,那邱桓二十五没有成亲,先前旁人都当他家贫讨不到媳妇,他自己也坚称没有遇见过心仪的女子。
结果上次和我大表哥那样后,两人私底下又偷偷见了一回,竟是食髓知味了……
这事儿闹得我大舅娘气晕了一回,然后我大表哥破罐子破摔,直接说以后不会再娶妻了,坚持要与杜家退亲。”
南烟也是头一遭听说这种事,笑得前仰后合,“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没想到竟成就了他们这一对野鸳鸯。
他们两人是不是还得感谢我?也好,他这样至少不用祸害无辜小姑娘了。只是他之前不是用药都……吗?”
“咳……许是上回邱氏用的药太猛了吧,让他和邱桓在一起就……”周芳苓尴尬地假装低头喝茶。
正说着话,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姑娘,是我。”
“进来。”
春影推门而入,小声道:“高公子和施世子在桃源食肆,那边的小二这会儿在楼下等您二位过去。”
“知道了。我们稍后就来。”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平康坊,远远瞧见桃源食肆的招牌,周芳苓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南烟,“也不知那位是为了何事而来。”
“许是来告别吧。”南烟漫不经心地掀起帘子一角,看了看窗外街景,“皇后娘娘收你为义女,另一层意思约莫就是暗示太子,从此你们只能当作兄妹来相处。”
周芳苓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就到了桃源食肆门前,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方才来报信的小二领周芳苓上了二楼。
南烟则与站在楼梯上的施熠互换了个眼神。片刻后,两人相对而坐。
南烟做了然之色,“杜家母女那事,是太子殿下的手笔吧?”
“嗯。”
“她们怎么疯的?”
“太子派人将她们绑走,关到平康坊北里北曲一处宅子的柴房里。那柴房隔壁的房间关着不少刚被卖来的姑娘,正是被鸨母调教的时候。
她们母女俩听了一夜的壁角,生生吓疯了。”
南烟垂下眼睫,继续淡定饮茶。
施熠接着说道:“众所周知,平康坊北里算是上京城妓院聚集之地,北里从北到南分为北曲、中曲和南曲。
中曲和南曲有许多地位较高的妓院,恩客中不乏文人墨客和权贵阶层,鸨母的手段相对来说还算温和。
偏偏太子把她们带去的北曲是这三曲里档次最低的,鸨母调教人的手段可就简单粗暴多了。
那些新来的不听话的女子,直接关进小黑屋,让几个龟公轮番上阵,硬生生将人心气磨没了。
杜家母女都是世家贵女,哪见过这阵仗,一晚上听着隔壁那些女子尖叫哭喊,生怕下一刻她们就会被拖到隔壁去遭受同样对待。
更要命的是,那柴房里还放着一个滴漏,滴嗒滴嗒的水声让她们感受着时间流逝,硬生生在恐惧中熬了漫长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们被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这……那些女子真的……?”
“那倒不是,只是给了鸨母一笔钱,让妓女叫得惨一些,演得逼真一些。”
南烟稍稍松了口气,“那太子今日是为何而来?”
“他应下了与镇西侯府的亲事。”施熠抬眼与她对视,“今日出宫,算是皇后娘娘允他最后任性一回吧。”
“镇西侯世子前日才进京,太子怎会答应得这么快?”
“一边是注定没结果的局面,另一边确实给得太多了。”
南烟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镇西侯世子昨日进宫面圣,献上了西南守军的虎符,言明镇西侯前不久平定叛乱时伤了身子,无力再领兵。”
“孟家这一步棋倒也是明智。难怪今早宫里就出了一道册封护国公的圣旨。”
施熠打趣道:“这嫁妆可谓诚意十足。便是那孟家嫡女貌丑无盐,太子妃之位也必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南烟心下了然,问起另一桩事来,“对了,吕景山在诏狱里过得如何?”
“他啊,倒是个十足的商人。死到临头,还不忘提条件。”
“哦?他的筹码是什么?”
“添州铁矿所在地。”施熠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换吕家幼子吕巡一条命。”
南烟好奇心被勾起来,“看来他这些年可悄悄干了不少大事啊。添州那边本就是两国交界处。
多山地,不少深山密林皆有瘴气,倒真是方便他们悄悄开挖铁矿。
不过,单凭他们想要穿过瘴气,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他们与鹤拓人私下里勾搭上了,那符堰现在的妻子是鹤拓部落一个长老的女儿。”施熠眸光微冷,
“吕家先前有一支常年在西域活动的商队,表面上做着生意,私下里没少借机往添州那边输送铁匠。”
南烟倒吸一口凉气,“他莫不是疯了?”
施熠讥讽道:“寻常商贾要彻底改换门庭,老老实实培养子弟走科举,少说也得费上几代人的心血。
他却是欲壑难填,做着未来国丈的美梦,一心想为吕家谋一个从龙之功的通天路呢。”
“未来国丈?他倒是真敢想?就凭他家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南烟想起吕代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好笑。
施熠笑得高深莫测,“指不定人家觉得符家气运大,随便娶个商户女,也得歹竹出好笋呢。”
南烟轻啜一口茶,“他只保下吕巡一条命,其他吕家人会有什么下场?”
“吕氏全族十五岁以上男丁斩首,十五岁以下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充作官妓。”
“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吕景山拐卖那么多幼女,可曾想过有一日,自家女儿会沦落风尘?就是不知吕巡这条小命就是保住了,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施熠眼底滑过一丝冷芒,“陛下只答应留他一条命,可没答应会让吕家有后啊。那吕巡已被下了绝子药。
吕景山人头落地之日,他就会在平康坊某间男风馆挂牌接客了。”
南烟怔了怔,随即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恨毒了吕家啊。我都有些期待吕景山斩首那日,符堰那老贼坐不坐得住了。”
-
此时,桃源食肆一处雅间内,太子却坐立难安。
“听说你想去投军,可想好去哪儿了?”
“除了北地以外的地方。”周芳苓与他相对而坐,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太子正色道:“你不想在你父亲眼皮子底下,那不如去西南吧。孤会派两千亲兵护送你入西南守军。
你的身份便是周家旁系之子周翎,将来你凭军功爬上将军之位,便是你恢复女儿身之日。”
周芳苓蓦地抬眼,撞进一双幽深黑眸,“臣女多谢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