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谢笙吃饱喝足,稍稍有些困意。
“下午是歌、舞、骑三技,要花许多力气,”秋月收拾走了餐具,拿了条毯子给谢笙盖在腿上,见她慵懒得打瞌睡,劝道,“小姐你进客房睡会吧,我瞧着铺了许多床呢。”
“无妨。”谢笙摇头。
秋月蹲下来,高高兴兴地道:“小姐,你赢了三技了,下午你再赢一技便好,奴婢可从未想过咱们有能住芙蓉阁的一天。”
她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也很擅长歌舞?虽然三小姐是往年榜首,不过小姐你一定也有办法应付,对吧?”
谢笙看她一眼,闭眼,摇头。
“奴婢明白了——小姐。”秋月抿着嘴笑。
每次小姐都说自己不擅长、不会、没练过,可每次都是一鸣惊人,小姐呀,这叫藏拙呢。
“……”
“弃权?”秋月愣愣地看着裹着毯子在座椅里打瞌睡的自家小姐,缓了半天,尖叫道,“小姐你弃权?!”
谢笙连眼睛都没睁开,懒懒道:“聒噪。”
歌技大比已经开始,歌舞乃是谢珠最擅长的领域。
众人翘首以待,想知道谢笙又要给出什么惊喜来应对谢珠的时候,谢笙却宣布弃权。
几乎所有人的表情和此时的秋月都是一致。
弃权?!
“当真?谢二小姐?”连侍女都再三确认。
而更出乎众人意料,谢笙在舞技一比上也直接弃权。
未曾想到,在所有人最期待、包括谢珠本人也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时,情势却是这样高开低走。
高高吊起,低低放下,这谢笙实在是古怪任性得很!
谢笙弃权,谢珠不战而胜。
谢珠虽胜,却十分窝囊——胜之不武。
“……这谢二小姐到底是什么路数?”有人疑惑。
侯爵夫人却是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却是一副早已看穿的从容,嘲讽道:“我倒是见过许多这样的人,见对手如高山,便连挑战的勇气都没了,可谓是懦弱至极。”
“是呀,谢家二姑娘倒是懂如何膈应人,让谢家三姑娘赢也不爽快。”明珠郡主道。
谢夫人一面觉得轻松了一些,一面也有些憋屈。
她还想珠儿大展身手,将谢笙比得一无是处,可这谢笙居然直接弃权,让她连出口气、看笑话的机会都没有。
谢珠本人更是郁闷,她的手背还疼着,而她满头大汗地比完,却见谢笙老神在在地缩在座椅里安稳睡觉,那叫一个舒适,气得她想上去拽谢笙的头发。
罢了。她吸了口气,想。
无论如何,这两技都是她赢了。
“小姐,你为何不比呀。”秋月眼看谢珠拿下两技的榜首,而自家主子惬意小憩,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谢笙打了个哈欠,道:“累。”
她实在是累,原本这谢笙的身体就弱,她附身后,又添了几分阴气,再加上上午消耗过多,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极度需要睡眠。
况且另一谢笙也是十分虚弱。
“那她们这是三比三,平了。”几个表演完的闺秀低声议论道。
王家女道:“谁能想到谢笙竟能与谢珠打一个平手。”
“不管如何,只看最后一项了。”刘家女接话道。
局面焦灼。
是赢是输,只看最后一项:骑射。
谁能想到呢,往年七技中最没含金量也最不受贵女们重视的骑射,竟成了一分输赢的压轴戏。
午后阳光正好,马场上已经备好低矮温顺些的小马供闺秀们挑选。
夫人、千金们坐马车前往马场,众人在马车中都滔滔不绝地议论,议论中心话题只一个“谢珠与谢笙之比”。
有人欢喜,有人吃瓜,有人愁。
其他的马车都是欢声笑语,而在风暴中心的谢府马车中,却是一片难耐的寂静。
坐在摇晃不定的马车中,谢珠心中慌乱,不停地用牙齿尖碾着自己的下嘴唇,无意识中,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
“珠儿。”一道女声轻轻喝止了她。
谢珠回神,对上自己母亲略带审视的目光,那目光本是有几分严苛,但很快转化成温和。
她的衣袖被拂开,伤痕暴露在空气之中,她下意识地一瑟缩,只听谢夫人道:“如何,不疼了吧。”
谢珠轻轻抽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疼,可她对上母亲期许的目光,嘴边的撒娇抱怨变成了一声应和。
“不疼了。”
“不疼了便好,”谢夫人一顿,道,“我瞧那谢笙病得重,又是咳嗽,又睡了许久,怕是没有体力了。”
她盯着谢珠的眼睛,语重心长道:“我特地去拦了那给谢笙看病的大夫,打听到这谢笙是得了风寒,不管她骑术如何,没了力气,那便无法发挥。珠儿,你这次可不能再失手。”
谢珠只觉压力极大,让她喘不过气了,她捂住心口,点头,闷闷道:“女儿知道。”
——最后一项是骑射。
而她不擅长此道——母亲自小教导她,女子骑射,实在粗鲁。
可今日谢笙骑马前来,那番英姿,却像是骑术极高!
马车窗口的帘子随风飞起,谢珠从那缝隙看出去,只见雪色一新,阳光万丈,如此好天气,却让她心头郁郁。
若是下了雨,那这骑射一技便不用比了,可这破天气,偏偏好得没边。
作为谢珠的嫡姐,谢璇注意到了谢珠的异常,可她却并未出声安慰,只淡淡地收回眼神,闭目养神。
“哎呀,我们这马车空得很,你坐我们这正好!”
谢府马车之前,是忠厚伯爵府的马车。
马车内传出了伯爵夫人高声的欢笑,喜滋滋的,一瞧,原来是谢笙与她们坐在一辆马车内,正说笑。
“你呀,不声不响,一下把那些流言蜚语都打破了,让说你坏话的人都没了脸面,”伯爵夫人捧着谢笙的手,爽朗道,“下午好好比,只是注意身子就好,瞧你瘦的。”
谢笙垂眼应是。
“要不要多吃几块点心,我家姑娘亲手做的。”伯爵夫人又把一食盒打开,里头是做成各色树叶形状的糕点,有翠绿的荷叶,有金红的枫叶,极其精巧。
谢笙自然赏脸。
她尝了一口枫叶点心——是红豆沙馅儿的,口感糯而黏,甜度适中,豆腥味去得极妙。
“好手艺,比宫中都不差。”谢笙看向叶卿,赞美道。
伯爵夫人与叶卿齐齐一怔。
“你这孩子怎么知道宫中的手艺,”伯爵夫人嗔怪道,不过面容上却满是骄傲,“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女儿这手艺是得了她爹的真传,别说点心,便是料理鸡鸭鱼鹅,都很擅长。”
叶卿无奈道:“母亲——”
瞧这母女二人其乐融融,谢笙忽地想起自己的父母来——若是他们还在,自然也会像忠厚伯爵府一般,平日虽斗嘴取乐,却是夫妻同心,子女和睦。
今年,她的二哥哥本也该科考了。
在许多思绪中,马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遥城中仅供王公贵族使用的马场占地面积极大,平日都是遥城中的各个公子哥儿来此,今日一批美貌动人的女眷来此,引得不少人侧目。
谢笙从伯爵府马车中出来,只听一声讥讽。
“瞧瞧,有人这七技还没结束,就打算攀高枝了。伯爵府夫人可要小心,您家中叶大公子今年要科考,别在这关键时候,被小人分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