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珠闻言色变,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把谢笙瞧着。
竹林间,落雪簌簌作响,忽地,谢珠掩面哭泣起来。
“呜呜呜——”谢珠难过得止不住眼泪,瘦弱的肩膀随着哭声耸动,“二姐姐,你为何如此怨恨于我,这般咄咄逼人,连我的住所也要夺走。我心中是敬你、爱你,把你当做嫡亲姐姐一般……”
“怎么了,珠儿哭得这般伤心。”一旁便是洛水小院,谢璇缓缓走出来,走到谢珠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大姐姐——”谢珠扑到谢璇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璇不动声色地拿帕子盖住她的脸,不让她沾到自己的衣襟。她语气温和端庄:“是姐妹间有什么误会,说给姐姐听听。”
芙蓉此时立刻告状道:“还不是二小姐仗势欺人,觉得今日赏雪宴赢了便能欺负姐妹了,刚刚逼着要赶我家小姐走呢!今后若是得意了,恐怕我家小姐在这谢府就没活路了。”
秋月提着灯笼,往前一步,指着芙蓉骂道:“芙蓉你一个奴婢,也敢污蔑我们二小姐,挑拨姐妹情谊?三小姐受了委屈自然会自己说,你是要越过主子头上去了,怎么,还想着我们二小姐跟你争论一番口舌吗?”
芙蓉气得胸膛起伏,可秋月却哼了声,道:“真是令人心寒,我们小姐是喝几碗姜茶都暖不回来了。”
“姜茶”二字一出,芙蓉不吭声了,谢珠哭得也不大声了。
谢珠站起身,楚楚可怜地扶着谢璇的袖子,抽泣道:“大姐姐,芙蓉阁是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我当日不过与二姐姐开玩笑罢了,没想到二姐姐竟真要夺了我的院子去……”
谢璇闻言一抬眼,看向拿着一纸契书的谢笙。
灯笼的光照得这个庶女的脸晦暗不明,谢璇仔细地打量,却没能从这副淡淡的笑脸上看出破绽。
谢珠见谢璇不说话,忽地扶着额头,痛苦道:“我的头好痛——我好痛啊……”她边缓缓瘫软下去,边闭上了眼。
“小姐!小姐!”芙蓉高声呼喊起来,赶忙抱住她,“快来人!三小姐晕倒了!”
主仆二人坐在冰冷的小径上,煞是可怜。
谢珠一边虚弱地说着“对不起二姐姐,我实在是伤心”,一边嘤嘤哭泣。芙蓉抱着她,也抹眼泪道:“三小姐你就是脾气太软了,由得别人这般欺负。”
先听到动静赶来的是王妈妈,她“哎哟”一声,赶紧扑在地上,满脸心疼:“三小姐怎么变这样了,谁干的好事?!”
芙蓉愤愤道:“二小姐刚刚要夺了三小姐的院子,三小姐脾气软,说不过,又一时气不过,就晕倒了。”
王妈眼珠“骨碌”一转,立刻配合地唉声叹气起来:“这,这,荒唐,天下哪有抢占妹妹院子的姐姐,这般横行霸道,我们谢府可没有这种规矩的小姐。”
秋月只冷眼瞧着三人唱了一出苦情大戏,看了眼自家小姐的脸色,只抿了抿嘴。
王妈妈轻轻拍着谢珠的肩膀,安慰道:“珠儿小姐莫哭,当心哭坏了眼睛。待老爷回来自会给小姐你主持公道,府里上下都知道老爷最是宠爱珠儿小姐,也只有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才敢得罪小姐。”
谢璇也道了一句:“宅院之事,不过是姐妹玩笑,二妹妹如此当真,岂非是伤了姐妹情谊,因小失大了。你也知道,父亲最是看重姐妹和睦。”
谢笙并不回话,一旁的秋月已经被一肚子火憋得脸红。
“珠儿!”
一道惊呼声响起,所有人都齐齐行礼。
“夫人。”
“母亲。”
谢夫人急匆匆地走过来,正撞上谢笙的肩,谢笙面色平淡,她收回拿着契书的手,往身旁一让。
“这是要做什么?!”谢夫人见谢珠倒在地上,脸上泪痕斑斑,她又看了一旁的谢笙一眼,问道,“谁欺负你了?”
谢珠只胆怯地看了谢笙一眼,并不说话。
谢夫人已然明了,一甩袖,向谢笙发难:“谢笙!你把妹妹逼成什么样子!我没有因为你的庶女出身怠慢你,将你记在我名下,你就是这般欺负我的女儿,报答我的吗?!忤逆!实在是忤逆!”
秋月一惊,即刻跪下道:“夫人,忤逆可是大罪,我家小姐不过是——”
谢夫人冲上来抬手便给秋月一巴掌:“闭嘴!”
“啪!”
众人瞪圆了眼睛,只见谢笙挡在秋月面前,领了那重重的一巴掌,脸被扇得偏了过去,苍白的脸上,五个指印逐渐明显,嘴角也渗出一丝鲜血。
谢夫人一愣,疑虑地紧紧盯着谢笙。对上谢笙清明的目光,她忽地头顶一麻。
“这是做什么!”
一道沉声怒喝,所有人都齐齐一颤。
只见谢笙背后走出来了一身官服的谢尚书,他风尘仆仆,面上疲惫之色极浓,一双眼锐利地盯着在场之人。
谢夫人忙走过去道:“夫君,你回来了。”
谢尚书沉沉点头,面色难测。
“好在是夫君你回来了,”谢夫人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角,道,“你回来得正好,夫君,你知道我的,我一贯是对女儿们平等相待,对笙儿更是没有不满足她的。”
“笙儿念着逝去的生母,我便让她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另外拨侍女伺候她;她要学什么,便是学不会,我也从不责骂她;笙儿身子弱,我是求了一年的药,才给她配了这一副养身汤——便是她在赏花宴上闯下塌天大祸,累及璇儿、珠儿的名誉,我也是没有半分苛责。”
谢夫人越说越是委屈,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哽咽道:“可,可我却没想到我疼爱别人的女儿,却让我亲生的女儿受了委屈啊。”
谢尚书被说得有些动容,扶住谢夫人的肩,安慰道:“娘子辛苦了,今日是什么事?”
王妈此时立刻接话:“回老爷的话,是二小姐要夺了三小姐的院子,把三小姐赶出去。”
她说罢,幸灾乐祸地瞟谢笙一眼。
芙蓉跪下,大声道:“是,奴婢们都可以作证,二小姐对三小姐是咄咄逼人,将三小姐逼得气晕在地,还不肯放过三小姐。”
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谢珠一见谢尚书看过来了,欲盖弥彰似的,不再哭泣,只抬头,勉强笑道:“爹爹,珠儿没事,珠儿知道二姐姐今日在赏雪宴上争了光,珠儿那院子该让给二姐姐的,珠儿只是有些难过,那院子是爹爹分给我住的,有许多珠儿珍藏的回忆……”
谢尚书眉眼一动,看向谢笙,她垂首不言,还是老样子,不争不抢,面上有一个红肿的掌印。
“怎么回事?”
他皱眉,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向谢夫人质问道:“大娘子,你怎么下手这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