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戈深沉地站在院子中。
他身着一袭玄色战袍,肩头披着一件暗紫披风,腰间悬挂着一柄御赐的精刀,刀鞘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彰显着他的身份与地位。他的面容冷峻,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谁也不知道,高贵的禁卫长正在回想自己的一生。
堂堂皇家禁卫长,出身铁血将军世家师家,从小在血肉四溅的战场上历练厮杀,十八岁随父回遥城,在生死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宫最为尖锐的刀锋——禁卫队队长。
师清戈以为自己什么都见过了,但看见顾鸣寒温柔地牵起一个女子的手时,他由衷地回想起了幼年时期初次见到士兵分食尸体时,起的那一身鸡皮疙瘩。
——顾鸣寒爱一个女子?顾鸣寒吃一个女子还差不多!
他深吸一口气,用充满敬佩的目光看向弱不禁风的谢笙。
谢笙站在顾鸣寒身边,身形纤细,面容清秀,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几分坚韧。她大红的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如同随风摇曳的火焰,似乎风再吹大些,她就会燃烧得更加热烈。
可细看她那苍白细弱的手,紧紧握着一把从他副官那夺走的佩刀,似乎谁也不相信,并未因为顾鸣寒的撑腰而松懈分毫。
师清戈心中感慨:果然,能收服寒王殿下,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奇女子。
随着顾鸣寒的出场,局面已然尘埃落定。
顾鸣寒坐在轮椅上,面容清冷,眼神中带着一丝慵懒,他轻轻牵起谢笙的手,像是宣誓归属权。
他微微一笑,这一笑仿佛春日暖阳,瞬间驱散了院中的紧张气氛。阳光透过院中的树枝,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让他看起来更加温润如玉。
“看,谢二小姐,愿意跟本王走。”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宁远卫竟十分有种又像是送死一般地再次出声:“寒王殿下,您从未爱过谢笙,您在宫宴时分明想要的是谢璇!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想法,但谢笙对您而言不过是将就,对我而言,却是——”
他抿唇,吐出四个铿锵有力的字:“久梦不得。”
此话一落,院中的氛围骤然一变。原本安静的院落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顾鸣寒身上。
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留下宁远卫那略显突兀的声音在院中回荡。
顾鸣寒提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轻声道:“哦?”
禁卫们整整齐齐咽了一口口水,浑身颤颤。
师清戈如果不碍于自身地位和仪态,都想直接把刀鞘塞进宁远卫嘴里——闭嘴!
不知为何,分明是晴天,却刮起了一阵阴风,这阵阴风也不刮别人,直直卷着落叶冲着宁远卫脸上去,“啪啪”地打在宁远卫嘴上。
“呸、呸!”宁远卫略显狼狈地扬起刀鞘挡住落叶,可落叶却像是有灵魂,直直绕开刀鞘往他嘴巴里钻。
“我,”他根本没有说话的空隙,一张嘴,风便带着叶子往他喉咙里蛄蛹,“我,我是、真心——”
“真心”二字刚出,风刮得越发烈了。
顾鸣寒悠闲地斜靠在轮椅里,看着宁远卫狼狈不堪地躲开落叶的袭击,笑道:“哎呀,怎么了,宁小侯爷这般做派,让本王以为你是上赶着给谢二小姐做妾呢。”
宁远卫一贯是大男子主义,深受顶天立地男子汉思想影响,怎能容忍别人说他是妾?他面色一变,却被落叶打着嘴,开不了口辩驳。
场面十分荒唐。
众人只能沉默地看着地位高贵的宁小侯爷被落叶打得狼狈不堪,不敢上前解围——因为打人的是地位更加高贵的寒王。
这诡异的阴风,只能来自这个鬼王。
“……好了,”谢笙下意识地轻轻捏了捏顾鸣寒的手,低声提示道,“别演得太过。”
顾鸣寒却忽而挑眉,目光深沉:“你心疼他?”
他捏紧了谢笙的手,那力道像是要把皮肤和皮肤捏成一块面团,再把谢笙的骨骼和他的骨骼交叉在一起。
谢笙“嘶”一声,蹙眉看向他:“你怎么了?”
顾鸣寒笑着,重复问:“你心疼他?”
他掀起眼皮,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探究,在等待谢笙的回答。
“心疼?”谢笙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要小心,这些非人世间的力量少用,对你的形象不好。”
“……你,”顾鸣寒怔住,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他微微一笑,掩饰住内心真正的情绪,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你确定你是为了我?”
他捏着谢笙的手,力道却松了些,像是逐渐融化的冰雪。
谢笙笃定地颔首。
她要扶持顾鸣寒登上皇位,那顾鸣寒对外的声誉也是她该关心的。“鬼王”“鬼将”“阴兵”一类有损百姓信仰的名头,都要一一消除。
阴风骤然停下。
此时,宁远卫终于摆脱了落叶的袭击,他狼狈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愤怒。他看着顾鸣寒和谢笙,神色不甘。
“咳,”顾鸣寒眉宇一敛,是明显的不悦,他依然牵着谢笙的手不放,瞪向宁远卫,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你说你是真心?真心就能随意插足本王和侧王妃的感情吗?”
见顾鸣寒演技超然,谢笙咳了咳,说道:“殿下,我知道您在意我,我也在意您。但宁远卫他……他只是太执着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殿下,我只在乎您。”
当着众人的面,顾鸣寒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轻轻松开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谢笙,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顾鸣寒的目光再次落在宁远卫身上,他勾唇一笑,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宁小侯爷,你的心意本王领了。但本王的侧王妃,不是你想追就能追的。”
顾鸣寒轻轻牵起谢笙的手,他的动作虽然缓慢,但十指相扣,十分紧密缠绵,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密。
谢笙略略不适地挣扎了一下,却被顾鸣寒扣得更紧。
她不解地挑眉,但顾鸣寒却对她笑得十分春花灿烂。
这般,也只能假戏真做了。
宁远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低下头,不愿再看顾鸣寒和谢笙。
只差一步。
他每次都来迟了一步。
“什么?你为何没把谢家庶女带回!”
顾九玄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急切。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跪在地上的师清戈,仿佛要将他穿透。
师清戈二话不说,跪地请罪。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臣有罪。”
见师清戈如此,顾九玄紧紧锁眉,质问道:“谢笙不过一个力弱的庶女,无父无母可作依靠。师清戈,你是禁卫长,朕最信赖的臣子,怎会连一个谢笙都带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