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虽暂不得孔明,但得知黄忠文聘二将率军前来相助,也是相当高兴的。
一边告知单福,一边急忙命简雍糜芳于南城大路三十里设鼓吹食案迎接。
单福得知此事也很意外,细细思来,这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对主公大利之事。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感不安。
刘表看似忠厚无能,但能单骑下荆州,捭阖荆州各大世家于股掌,绝非等闲之辈。
会如此心甘情愿将两员荆州猛将和数万大军交给主公差遣?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刘备一下,当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主公,原以为云长南下,举民南迁,新野城防捉襟见肘。没想到竟得此二将并三万精兵,如此一来,新野自不惧曹军来攻!然而,在下还有些顾虑……”
“军师还有何顾虑?”
单福凑近刘备,低语道:“我只担心,二将此来,既是相助,亦是监临主公,主公当谨言慎行,小心为妙。”
刘备沉思。
他觉得黄忠既是未来自己的五虎上将,文聘于荆州又有忠直之名,不应当会有此节。
但人家军师的提醒也未尝没有道理。
凡事谨小慎微并没有错。
当即点点头:“军师之言,备当谨记,然不能相拒。”
“主公有何打算?”
“既然名曰相助,自当以礼待之。”
刘备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军师,我想带子龙去迎接二位将军,新野关防只得暂且仰仗军师。”
“如此也好。”
单福点点头:“主公请放心,单福定保新野无失。”
于是刘备沐浴更衣,整冠束带,亲自前去城外三十里迎接。
抵达简雍糜芳处,二人早已将迎宾大路布置妥当。
刘备又在此等了两日,终得前方探马来报,一支部队从襄阳往新野而来。
刘备立刻登高望去,远远望见一支兵马缓行而来。
两面大旗立在军首,迎风飘扬。
左边将旗一个霸气的“黄”字,右边将旗一个精炼的“文”字。
不用说,正是来支援新野的荆州猛将,黄忠和文聘。
刘备大喜,命军卒摆好酒食,鼓吹齐备,以迎二将。
此时二将尚不知刘备出城三十里相迎,正领兵徐进。
黄忠六十上下,须发花白,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手拎大刀,腰挎宝弓,睥睨间颇有唯我独尊的豪迈之态。
文聘则相对比较内敛,他身材壮硕魁梧,身披重甲,手持长枪。面庞方正,浓眉大眼,眼神坚毅而沉稳。
两支部队于襄阳相会,并应刘景升调令,一并北上支援刘皇叔,便结伴同行。
途中闲聊,文聘问道:“老将军,今主公调你前来新野,这长沙可无人驻守?”
黄忠满不在乎的一笑:“哈哈,文将军多虑啦!
自那孙文台被江夏太守黄祖袭杀后,老孙家就把心思都用在了江夏那边。
太史慈虽然经常犯境,但有刘磐公子驻守,使其不得入长沙半步,无妨事,无妨事也!”
文聘点点头:“对了,此来新野,老将军家眷可一并带来?”
黄忠抚髯呵呵一笑:“吾家眷俱在南阳,此来新野,也正好回来探探亲。”
文聘点点头:“原来如此。”
黄忠又随口一问:“对了,文将军,你之家眷尚在何处?”
闻听此言,文聘脑海中又浮现出在襄阳时刘表对他的嘱托……
彼时刘表召见他于书房,斥退左右后,握着他的手,如待心腹:
“仲业啊,我知你素来忠勇,我无他人可信,唯信你也。”
文聘知主公必有要事相托,赶紧跪下抱拳:“承蒙主公厚爱,末将必当肝脑涂地,誓死效命,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刘表点点头,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我想让你去趟新野,领兵援助玄德贤弟抵抗曹操。”
“原是此事。”
文聘很纳闷,这是光明正大之事,何必于书房单独嘱咐?
当即表态:“末将愿往!”
刘表叹了一口气,倾身凑近文聘:“既是助刘备抵御曹操,亦是观刘备有无异心。”
“这……”
文聘迟疑了一下,但也心知主公一直都提防着刘备。
“末将遵命。”
“唉……”
刘表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非我怀疑玄德贤弟,只是人心难测,不敢妄揣,吾为荆州之大局,不得不防。”
“末将……理解,主公莫非担心其会投曹?”
刘表摇了摇头:
“我不信玄德贤弟会投曹,只担心其广竖仁德,拉拢人心,图我荆州。黄汉升年岁已大,为人粗直,不得相托。故唯请将军以援军相助,监临刘备,以窥探刘备之志。”
听闻此言,文聘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但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为何?
使刘备抵御曹操,保护的是荆州,保护的是你刘表的地盘,你却对刘备如此的不信任。
这格局是不是小了点?
但文聘身为属将,不能对主公的决策和指派有任何违抗和质疑。
只能抱拳回到:“末将明白。”
如今,面对黄忠的相问,文聘坦言道:“吾之家眷皆在襄阳,景升公派人安置。”
黄忠点点头,又问:“我尝闻这刘玄德有仁德之心,未尝与之共事,也不知好不好相处,文将军你与其打过交道,你倒是说说,这刘皇叔他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文聘谨记刘表嘱咐,淡淡一笑:“我说件事,黄老将军可自行判别。”
“何事?”
文聘正色道:“尝闻名士许汜做客徐州时,被好友陈登所怠慢,自睡大床,给其小床。许汜抱怨于刘备,却反倒被刘备指责,说: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若非陈登,换作是我,小床也不给你睡,让你直睡地下。”
“这……”
黄忠咂吧咂吧嘴:“这许汜好歹是名士,刘皇叔素有宽厚之名,怎说话这般刻薄?”
“是啊,旁人皆言其有宽厚之名,哼哼,在下是没看出来。”
坦率的说,文聘的话多少有点违心,他于荆州与刘备打过交道,刘备对其真诚相待,礼敬有加。
文聘心中亦对刘备怀有一份敬重,只是如今密令在身,形势所迫,不得不说出违背本心的话来。
不过,黄忠也有自己的看法:
“可话说回来,你要说这刘皇叔说的也没错,他许汜被尊为名士,国家危难之际,自当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以救亡图存为己任,他却只顾求田问舍,甘为匹夫。莫说这刘皇叔,老夫我也看他不起!”
文聘抚髯呵呵一笑:“你只道那许汜求田问舍。却不知前番刘玄德见刘景升问其有何打算,他又如何说?”
“他如何说?”
“刘备所言:岁月蹉跎,人已将老,而寸功未建,还能有何打算,听天由命罢……你看看,说起旁人,义正辞严,轮到自己,却也这般苟且。黄老将军,你不妨说说,这刘备到底是哪种人?”
“这……”
黄忠皱眉沉思,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正这时,探路斥候来报:“二位将军,前方有军驻扎不敢相近,问之迁民,乃刘使君于山前二里设案相迎。”
黄忠很诧异:“此地距离新野好像还挺远?”
斥候耿直道:“禀将军,还有三十余里。”
黄忠疑惑的看向文聘,文聘也同样不解。
二人不过草莽将军,这刘皇叔怎跑这么远前来迎接?
这不是来接我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