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认为,此战距离曹仁兵败被擒不过数月。
刘备军战力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反差。
此战胜的蹊跷,甚为蹊跷。
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提醒夏侯惇:
“将军,此战虽胜,亦当谨慎慢行,沿途派斥候打探两侧山间,免遭伏兵。”
夏侯惇哼道:“如此畏首畏尾,岂是强军破敌之道?”
“将军,切莫忘记丞相嘱托,岂不闻曹子孝将军之事乎?”
夏侯惇到底还记得曹操的嘱托,然却不甘心的指着敌军败逃方向:“然,如此仓惶之军,岂不追乎?”
程昱皱眉道:“在下以为不宜追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即便要追,将军亦不应亲往。”
夏侯惇到底也还是听取了程昱的意见:“谁敢为先军,以追溃敌。”
于禁和李典一起拱手道:“愿为先军,为将军开路!”
“好!”
夏侯惇点点头:“汝二人率两千精骑追之,本帅亲为断后,若遇伏兵,立刻回报!”
“喏!”
两人带精兵速行,夏侯惇带大队人马随后缓行。
另派夏侯兰、韩浩检查两侧山脊以防敌军伏兵。
然,大军通过了整个博望坡,也没发现半个伏兵。
反而大大拖延了大军行军速度。
于禁、李典速行先至芦苇坡,遥望两侧山头,正有军民在打造营寨。
营寨周遭旌旗攒动,不知多少人马。
但见其多为民夫乡勇,非为精锐部队。
二将不敢托大,立刻命斥候回报。
而此时,山间乡勇亦发现于禁和李典的大军,立刻呼声四起:
“曹军来啦,快逃……”
只见众民兵乡勇立刻丢下手里的活,仓促而逃。
于禁见敌军溃逃,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战意:“现敌军已乱,此时正是追击的大好时机!”
李典担忧道:“将军,恐有伏兵!”
于禁哼笑道:“如此溃军之相,我冲杀之际,必然纠缠,如何相伏?”
说罢,于禁带军冲入敌阵。
李典担忧,只盼着夏侯将军大军尽快来此,以做接应。
半个时辰之后,夏侯惇大队人马至此。
夏侯惇问及李典:“刘备军何在?”
李典指着山坡道:“正于山间建营,见我等前来仓惶溃逃,于将军已去追杀!”
“不好!”
程昱陡然一惊:“于将军恐身陷敌伏也!”
夏侯惇观望四周:“我看未必,兵贵神速,当接应于文则,共追敌军!”
程昱惊慌,赶紧阻止:“将军不可轻动,此地地势复杂,山林茂密,极易隐藏兵马,万一设伏,我军必受重创啊!”
夏侯惇怒哼哼道:“再如此畏首畏尾,战机岂非都要贻误殆尽!”
程昱苦苦相劝:“丞相有言,不可贪功冒进。此地山谷幽深,草木繁盛,敌人若提前在此布局,我军一旦踏入,必损失惨重啊……”
夏侯惇也是有点火了:“哼,幸亏本帅来得早,刘备来不及设伏,再晚来半日,方使得刘备设伏成功,那时才损失惨重吧。”
“将军,丞相有言……”
“若凡事都只按丞相所言,无半分变通,那还要我等这些将领做什么?如今敌军已乱,正是我军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若因这等无端猜测,就眼睁睁放过这到手的战机,那才真是有负丞相所托!”
程昱见此,竟跳下马来,挡在夏侯惇马前。
“即便追击,亦当慢行,不可于此地脱档!如若中伏,将军恐难脱身。我等如何有颜见丞相乎!”
“唉!”
夏侯惇被程昱搞得神烦,但都是老同僚,到底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
遂缓行慢进,过博望坡数里,前方旌旗飘舞,一支部队得胜而归。
正是于禁的部队!
于禁端坐马上,身姿挺拔,一副志得意满之态,他手擎一杆长枪,枪身挑着一面“黄”字将旗。
看这规格,当是地方主将的将旗。
程昱疑惑道:“于将军,你未被敌军所伏?”
“未曾!”
于禁将大旗往地上一抛,朝夏侯惇和程昱一拱手:“将军,军师,敌军虽众,已仓惶南逃,末将得黄忠大旗在此,另得乡勇二百余。只可惜,所带部从不多,未得更大胜果!”
先登陷阵,夺旗斩将!
乃为军者四大功勋,
今此一战,于禁大破黄忠,夺旗于此,当是彪炳于册的大功一件。
然而,夏侯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只因若举大军而至此,绝非于禁一个人的战功。
也绝不是只夺一旗,只擒二百乡勇这般战果。
他面露愠怒之色,他看着程昱:
“程先生,汝且自问,此贻误战机者,何人也?”
“这……”
程昱彻底困惑了。
按目前的情况来说,夏侯惇的判断完全正确,他的判断却完全错误。
难道真的是自己过分谨慎,错过了袭敌的最佳时机么?
但程昱不甘心,遂审问俘虏乡勇以探敌情,可这些乡勇又哪知道许多。
将军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程昱眉头紧皱,心大不安。
夏侯惇目光炯炯,凝视着前方,高声喝道:
“今过博望坡,前方便是坦途大路!敌军正朝南而退,此时新野贼军必然准备不及,当疾兵速进,快马奔驰,一鼓作气,擒刘备与新野,方得大胜也!”
言罢,他将手中令旗朝前一指,大军浩浩荡荡向南开去。
……
此时此刻,战报如雪花片般飞来。
诸葛亮坐于正堂,目光严肃,一丝不苟。
他迅速查阅战报,又迅速指派新的任务,仿若他一人便是这千军万马的中枢,掌控着全局的生死命脉。
正此时,便见一人走入堂中。
他光着膀子,身缠荆棘,低着头,满脸羞愧之色。
众人见之,皆想笑,又都不敢笑,掩口退避。
接着,那人走到诸葛亮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诸葛亮抬起头,正是张飞。
他大惊失色,赶紧放下手中的战报,上前欲扶起张飞:“三将军,这是何故?”
张飞却死跪不起,满脸愧意的一抱拳:“俺张飞无视军令,屡次任性胡为作难军师,今又醉酒误事,延误了军机大事不说,还使大哥为难,使军师威望受损。今向军师赔罪,请军师责罚!”
说完,一拜到底。
诸葛亮看着张飞这个样子,心中又浮现出梦中那个义释严颜,大破张合的忠勇悍将。
倘若北伐时,三将军若在,又何惧张合之流。
回想梦中,他欲降服这个绝世猛将,多次故意为难,捉弄调侃,使张飞糗态百出,从而树立自己的权威。
尽管当时的出发点是好的。
可后来他才知道,他看错了张飞,那并不是一个会因出糗而敬畏自己的人。
而是真正相互了解后,人家真心实意的敬服。
今见此景,诸葛亮无比的心酸与心疼!
“翼德将军,你何必如此……”
“军师,俺只是想弥补过失。”
诸葛亮长叹一声,他真不想再如梦中那般。
对待这样的将军,明明有更妥当的相处方式!
想到这,他咬咬牙,双手抓住一条荆棘,用力一扯,竟将这条荆棘生生扯断。
棘上的利刺刺破了诸葛亮的手掌,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