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赵子龙单骑闯曹营,勇名已传遍五湖四海,纵是亲耳得闻其以二十骑之力,力破一郡之城池,然房陵诸官员终是难以尽信。
因为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太多。
直至随赵云、蒯越入城,与上庸归降众人一同收敛死伤军卒,他们才惊觉,赵云的每一句话,竟无半分掺假。
一瞬间,众人对赵云的敬慕臻于极致。
这也让他们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人家要光复大汉真不是随便说说,人家是真有这样的实力。
然而,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
申氏盘踞上庸西城多年,根基深固,余党众多,城中主要行业皆有其身影。
这些人与上庸西城的经济民生盘根错节,虽不敢公然作对,却因心有不甘,常暗中散布谣言。
譬如,赵云不过是误伤了一名娼女,可经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在众多百姓口中竟传成了故意残害良家女子。
再譬如,赵云携大军入城,本是为了安抚百姓、稳定局势,却被传成军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虎狼之众。
百姓们在谣言蛊惑下,人心惶惶,妄图对赵云和他的军队产生了恐惧与误解。
而当百姓发现赵云部队秋毫无犯,纪律严明之时,他们又开始散播,乃做戏耳,目的在于拉拢民众,骗取民心,待站稳脚跟,便会露出真面目,行苛政害抿之事。
而申氏余党则躲在暗处,妄图借民众的不满来动摇赵云的统治根基。
诚然,上庸三郡内部乱象丛生,长期以来,申氏一族在当地盘根错节,其党羽在各个领域兴风作浪,致使治安混乱,商业秩序崩坏,民众苦不堪言。
盗窃、敲诈等恶行 屡见不鲜,市场上强买强卖现象亦比比皆是。
即便申氏兄弟倒台了,但这些现象还在。
他们将百姓和自己裹挟在一起,妄图让赵云难以实施针对性的举措。
赵云和蒯越都希望实施严苛律法,对诸般乱象予以约束,以保证城中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亦为将来为兴汉大业带来稳定的税收和兵源。
对此,赵云一筹莫展。
毕竟带兵打仗咱是行家里手,治理郡县却不是科班出身。
于是问计于蒯越。
蒯越呵呵一笑:“不过疥癣之疾,有何难哉?我有三计,可解此道。”
赵云抱拳道:“请先生教我!”
蒯越收起笑容,沉吟道:“吾详查上庸县籍,遍访清苦黎庶。
昔日,此地商业井然,申氏兄弟至后,行诡谲商术,倾轧诸多商铺,使之闭歇。
又豢养家丁,肆行强买强卖,聚敛巨财。
至今,本地尚有不少曾遭挤兑之商户,苦苦支撑,艰难度日。
将军可查封申府资财,以将军之名,扶持本土商贾。
既以峻法约之,使其不敢逾矩;又施惠利予之,令其得享利好。
如此,则本土商户必竭诚拥戴。
百姓亦能由此体悟严苛律法之善,知此乃拨乱反正、造福一方之举也。”
赵云沉思点头:“军师此计甚妙,赵云受益匪浅。”
“其二,至于申氏余孽为乱,可开府设堂,颁令鼓励民众举告。凡所告之事,经查确凿,将被举告者收监鞫问,对举告之人即时赏赐。”
赵云沉吟道:“可万一……有人为领赏金,故意陷害又当如何?”
蒯越摆手而笑道:“无妨,上庸之地,申氏族系分明,余党类清,是否为申氏余党一查便知,非申氏党羽轻罚或者不罚,申氏族人严判或者重判,自可震慑群邪,整饬乱局。”
“这……未免不妥吧。”
“非常之时,自用非常之法。此道一出,不出三个月,申氏党羽必逃离上庸,便是有留在此地者,亦畏威怀德,收敛恶行。将军方可执行新政,以安三郡百姓。”
赵云颔首抱拳:“就依军师!那这第三点……”
蒯越负手,仪态闲雅而言:“欲治郡县且臻于安妥者,百姓与士绅之拥戴,二者缺一不可。将军施严苛律法,然亦需减免赋税,三郡之士绅,尤当悉心维护,予其安稳之发展境遇。”
“可是,赵云不通此道。”
“无妨,在下愿代将军折冲樽俎,周旋联络。”
赵云大喜,赶紧拱手而拜:“多谢军师!”
心下不禁喟叹,往昔皆以为刘景升得以单骑入荆州,全赖蔡氏之力襄助,殊不知蒯氏一族才是真正的幕后砥柱。
当即按蒯越之言,一一施行。
另修书一封,快马呈于主公刘备,将上庸、房陵、西城三郡所遇诸般事宜,事无巨细,一一禀明。
……
刘备接到信后,心下大喜。
与诸葛亮商议后,回家中又告知刘禅。
阿斗闻之亦欣喜若狂:“哎呀父亲,这下上庸保住了,即便荆州出了事,也能迅速回援以保大局无失。”
于其而言,有子龙叔父镇戍此地,长兄与二叔皆可不致遭此横祸,性命无虞 。
刘备也感慨道:“子龙昔闯曹营,今突上庸,真浑身是胆也!”
阿斗感慨心疼:“前世,子龙叔父携吾于曹操大军阵中七进七出。今虽避过前祸,却仍逢二险。”
听闻此言,刘备也不禁担忧起来:“前世今生有所异也,所临险难,亦多有不同。今后之路,不可不小心谨慎也。我想以子龙为上庸太守,蒯越为西城太守。你看如何?”
“很好!”
阿斗点点头:“父亲今生能有谨慎心境,阿斗心中甚是安心。”
刘备又笑了笑:“不过,子龙能和蒯先生如此默契,也的确是我未曾想到!”
“还真是!”
阿斗也思索了一会:“子龙叔父为人端方正直,行事多循规蹈矩,于某些事上不知通变。而蒯越素有才名,昔年助刘景升单骑定荆州,处事之法高妙非常,恰可补子龙叔父之短。”
刘备慨然点头:“此皆孔明之意也。”
阿斗喟然道:“前世,相父未得此贤才襄助,若得之,安会六出祁山而功败垂成?”
刘备心怀愧疚,闭目长叹:“乃吾刘备无能,未为丞相遗下诸多可用贤才,致使大业维艰矣……”
见刘备羞愧,刘禅更羞愧了。
毕竟大业是父亲打下来的,却是在自己的手里丢的。
“父亲也不必过多自责。前世咱们都未能尽美,今生务必要功成业就,不枉相父之夙愿。”
刘备轻抚阿斗的脑瓜,赞赏道:“孩儿啊,汝言甚善!”
父子二人,一人有帝王之往,一人有帝王之志。
却在此时,都想着自己的丞相能够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