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醴困惑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表情无比的呆滞。
他双手颤抖,鼓槌落地。
紧接着,他自己也险些瘫软,好在扶住了旁边的木栏。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
交州将士们无法理解,两支部队的差距竟然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龙编营将士有的悲苦,有的含泪,有的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似无颜再见主公。
士燮闭目不忍再看,满脸的沟壑都写满了无奈和不甘。
庞统见此情此景,却显得十分生气。
他走过去,指着燕骑营破口大骂:
“你这帮兔崽子,尾巴不大,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这是士公大人大量,有意让着你们,根本就没派精锐出战。否则你们哪能赢得如此轻易!还在这儿耀武扬威,赶紧给我下马,向交州的勇士们赔礼道歉!”
而见庞统如此责骂,燕骑营将士却神色恭敬,毫无怨言。
立刻下马,列队抱拳:“我等知错,不知深浅,愿向交州将士致歉,还望莫要怪罪。”
而这一下,更让交州将帅们吃惊。
本来大胜,即便傲慢自满一些也理所应当。
本事在那里摆着呢。
主将若因此责罚,谁能服气?
而在这些士兵看来,就像理所应当一般,主将说什么是什么,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半点都不会质疑。
那种感觉,就好像庞统现在让他们引颈自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唯命是从,指哪打哪。
这样的士兵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士燮并不知道。
在来此地之前,张飞已然下达死令:
军师军令,即俺之军令。
违抗军师之令,即违抗俺张飞之令。
军师此入龙编城,若掉一根汗毛,你们就都别活着回来。
庞统心中感动,但他当然也不能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更不能把十八燕骑当奴仆趋使,张三爷的兵,能没刺头吗?
有些话说深了浅了,没准就出乱子。
故而,在入城之前,他已然跟十八燕将商量好。
入城之后可能遇见什么,到时我怎么说,大家怎么答。
保我无忧,也护诸位周全。
十八燕将可不是庞基那种人,虽不是很聪慧,很多事情也能看明白。
而且,相对于张飞执行军令的不留情面,庞统是那种很懂人情,很会商量的人。
他让你能心甘情愿的失些颜面,而顾全大局。
况且失颜面吗?
这才是对对方最致命的威慑吧!
此时此刻,十八人看着庞统在骂着自己,却皆心感得意。
庞统如跳脚泼妇一般,骂骂咧咧了一通,又回来朝士燮一抱拳,凑其跟前道:“士公,你看看这帮小子。在主营捞不到打仗的机会,跑这逞能来了,瞅他们就不顺眼。要不,您也帮个忙,再派支精锐,与其再斗一场,也杀杀他们的威风。”
按庞统的意思,人家没说交州军不行,只说没派精锐。
士燮却怎么听怎么刺耳。
因为这就是交州军中精锐的精锐。
关键你还说不出什么。
士燮只得干笑两声:“荆州军之战力,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此军果真非精锐乎?”
庞统很肯定道:“士公难道未曾听闻。刘皇叔与曹操于南阳大战三阵。第一阵五万对三万,全歼曹军,生擒主帅曹仁。第二阵,五万对十万,大破曹军,获其粮草辎重无计,生擒主帅夏侯惇。第三阵,六万对五十五万,全歼五万汝南军,斩杀李通,灭三千虎豹骑,斩杀曹纯……”
这三场大战的战果,自然传到了士燮的耳朵里。
然而,这战损之比实在悬殊得离谱,难免叫人揣测,里头怕是有故意夸大数据的嫌疑。
然而,今此见荆州军战力之强,士燮不由得不信。
曹操虽强,于刘皇叔手下败状如此惨烈,亦不足为怪矣。
庞统继续吹牛:“此三战者,皆皇叔大破曹操之役也。若非麾下士卒英勇无畏,焉能获此大捷?”
士燮抚髯颔首,赞叹不已。
正此时,甘醴拎着鼓槌赶到,垂头丧气跪伏于地:“士公,罪将兵败,请……请死谢恩!”
士燮也无奈。
他自然知道甘醴乃忠勇之士。
尽心竭力为其练兵,风雨无休,怎曾想败得如此彻底。
但既有将令,不得不遵,无奈之下,只好命人将其绑缚。
这时,庞统又出面道:“哎?这又是为何啊?”
“甘将军练兵不利,理当以误军之罪论处!”
“哎哟!”庞统满脸急切之色:“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先生要为其求情乎?”
“今练兵之效未彰,此非主将独责,亦有地缘之故。
交州久弭兵戈,士卒未得实战之练,致此结果。
吾观甘将军,其人英气内敛,绝非庸常碌碌之辈。
不若将其付与在下,使其随我荆州诸将帅磨砺。
数载之间,必能崭露头角,成长为良将。
彼时,再完璧归赵,送归士公麾下,助君守土安民,保境护国,此诚美事一桩,岂不妙哉?”
如果说,庞统一开始就朝士燮讨要甘醴,其必然不肯。
甘醴乃士燮麾下首将,素为士燮所倚重,于交州军中威望颇高。
然而经此两阵决斗之后,甘醴能力含金量大大降低。
再抛出此言,士燮也没啥话说了。
“甘将军,你可愿如此?”
败得如此彻底,还给你历练镀金的机会。
甘醴还有啥话可说?
当即拱手拜谢:“末将愿意。”
此事终告一段落。
而到此时,士燮也终于忍不住相问:“先生此番前来,恐非仅为训吾这疲弱之军吧?”
“哪里……”
庞统感慨一声,轻轻一抱拳:
“士公明鉴,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吾主刘皇叔,以兴复汉室为己任,心怀苍生,广施仁德,麾下文臣武将云集,皆为匡扶社稷之士。此次庞某前来,一来是久仰士公在交州德高望重,治理有方,特来拜访请教;
二来,亦是盼与士公共商大事,为天下太平略尽绵薄之力。
三来,皇叔欲得交北之境,又不想以兵戎伤了和气,欲求士公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