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看了会儿,指尖在掌心重重捻了几许,笑意刚要从眸底溢出,又想到这个女人越发得寸进尺,只扬眉淡淡“嗯”了一声。
陆轻竹撅了撅唇,竟发现他不像之前那样哄慰自己,不由递了抹视线过去,才发现他表情有些怪异。
今晨,他到府中送礼时与父亲和哥哥攀谈了几句,离开时脸色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黑的跟锅底一样。
陆轻竹向来能屈能伸,当即便柔软了姿态,楚楚可怜望了过去。
“萧冕哥哥,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萧冕搭在她腰间的指腹在她的软肉上摩挲了几下,感受到手下的身躯轻轻一颤,喉结上下滚动几许,低眸朝陆轻竹看了过去。
她眼眸中流转的小心翼翼让他的欲色又变为了探究,眼前又浮现出太子意味不明的言语。
“容王,你的魅力怎么这么大?镇国公府的姑娘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不惜与孟筝合作就是为了得到你,不得不说,你的这份幸运,连孤都有些羡慕。”
萧冕自不会相信萧灼的鬼话。这人是个什么性子,陆轻竹是个什么性子,他比谁都知晓。
可当太子将她与孟筝来往信件摆到自己面前时,他又微微愕然了几分。
这女子竟跑去与孟筝合作!
他承认这女子胆子很大,可与狼共舞也不怕被孟筝扒光了皮什么都不剩。
萧冕心上微微不悦了几分。
他又想到太子所说:“人啊,总是不知足的,如今她得到了你,野心会越来越大,你说,她下一步的目标是谁?殷千雪?想必,对这个女子,她是极不甘心的。”这段话时,面上不动声色,心上还是沉凝了几分。
萧冕微眯双眸,不紧不慢的打量着陆轻竹。
这一个月来,他们二人都在努力习惯对方,期间她甚少提及殷千雪,偶尔会过问但不会深究。
他知晓她深爱着他,并努力包容着自己的一切,让他意识到,这辈子,这个女子都不会离开他。
但是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她当真不会介意殷千雪吗?
陆轻竹并不知晓萧冕心中所想,只是觉得今晚男人的目光甚为沉凝,而且她竟从中捕捉到了一缕试探和怀疑,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陆轻竹轻声问道:“你今天下午上哪里去了?”
萧冕瞥她一眼,收敛起心绪:“宫中家宴。”
“那你今日见到千雪姐姐没有?”
“没有。”
“哦。”
陆轻竹转了转眼珠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问哪些问题,不由有些挫败。
自从一月前了解了萧冕与殷千雪的往事后,她总会有意无意的略过殷千雪,就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的他不高兴。
二人如今这般的安静属实难得,陆轻竹虽不明所以,还是决定打破僵局,忍着羞涩,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萧冕没有回应。
陆轻竹继续,娴熟的撬开他的牙齿,她听到男人喉结滚动的声音,偷偷窃笑了一声,他的身体比起他的行为可诚实多了。
她本想更进一步,忽地,余光瞥到侧方有一盏灯笼徐徐靠近。
有人!
她立马停止动作,脸上红的欲要滴血。
不知所措之余,突然手腕上一紧,一袭力道将她拉向一旁。
陆轻竹疑惑的望着男人的背影,不自觉跟上他的步伐,走到了一处黝黑的角落。
男人双眸漆黑,明明没做什么,她却有了一种被野兽锁定住的错觉。
他眸光流转,将她往怀里一揽,头一沉,唇情不自禁贴上她的。
“有人……”
嘴巴一张,男人的舌灵巧的钻了进来。齿间缠绵下,她软软地瘫靠在墙上,男人的大掌扣紧她的后脑,防止她磕到,也更方便他索取。
另一只手依旧箍在她的腰上,慢慢的,开始不老实起来。
迷迷糊糊中,脖子上一凉。
男人的唇已在她脖间啃噬,她缓缓推开他,手伸向已戴在自己脖间的玉佩。
这玉佩纹路细腻,温润华美,所散发出来的柔和气息,让人不觉向往。
手上触感柔腻,她放在掌心细细端详,发现这块玉佩她曾见过,萧冕极喜欢将他放在指尖摩挲,珍惜异常。
如今,那块玉佩被一分为二,一块戴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块在哪已经无需多讲。
这个男人的确没有浪漫细胞,哪有送女子礼物是送半块玉佩的,这也就罢了,竟还做成了颈饰,实在让人无言。
她越想越无奈,可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如何压都压不住。
真讨厌。
萧冕一言不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掌心又将她往身前一抚,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复又吻住她。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这句话被吞咽在唇齿间。
陆轻竹眯眸,男人的俊颜无限放大至眼前,眉眼沉醉,眼尾上扬的晕红颇有些风流的意味。
腰间的大掌一紧,萧冕不悦的拍了拍女人的背,“认真点。”
闷笑从齿间溢出。
萧冕放开她,在她越发灿烂的笑颜中,脸色越来越黑。
陆轻竹看他已经在快要爆发的边缘了,赶紧憋住笑,两只臂弯环住他的腰,昂起头,直视他的眸光:
“萧冕哥哥,轻竹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凝着女人亮如星辰又温柔似水的双眸,萧冕心间荡漾出一抹又酸又麻的情绪,忽地一把抱住了陆轻竹的腰身,箍的她整个人都贴合在他身上。
耳畔是不绝于耳的嬉笑声,余光中一缕火光冲破天际,直插云霄,在空中停顿片刻,坠下万千星光。
可他的眸光却直直落在陆轻竹身上,如何都挪不开。
朱雀街上人群慢慢散去,萧冕拉着她往回走。
前方几步远的位置,停着一辆马车。
陈许见到二人时,面上的笑容有些怪。
陆轻竹挑挑眉,径直往车厢走去,却被萧冕轻轻抓住手臂,将她带到身后,轻声道:
“你先在一旁等本王。”
陆轻竹一怔,似是猜到了马车里有谁,点了点头。
萧冕抬步靠近,指尖刚撩起帏幔,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刻从马车里跳出,扑入萧冕的怀抱。
“哲知。”
殷千雪穿着一袭男装,头发高高束起,清秀俊俏的同时,眉宇间还带着女儿家的娇媚。
她紧紧抱着萧冕的腰,头埋在男人的怀里,从陆轻竹的角度看去,萧冕并没有推开她。
陆轻竹无声的望着,将身子往一旁侧了侧,眸光挑向不远处的天灯。
“你不在忠勇侯府,怎么跑出来了?”萧冕淡淡问道。
殷千雪扬起小脸,眸中挂着委屈:“哲知,你去年说过,今年会带我去放花灯的,可你忘了。”
萧冕一愣。
殷千雪摇了摇他的手臂:“哲知,带我去放花灯。”
眼瞅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萧冕轻轻推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轻斥道:“胡闹,赶紧回去。”
明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不悦,可殷千雪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关心之情。
她松了口气,倒也不生气,将眸光挑向不远处站着的陆轻竹。
她越过萧冕,走上前了几步,面上挂着淡然优雅的笑容:“轻竹妹妹,你也在这?”
陆轻竹点点头,浅笑道:“是啊,千雪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我准备与哲知一起去放花灯。”
说罢,直视着她,未尽的意思两人都懂。
明明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陆轻竹却突然轻笑一声。
太子的招数永远都那么的杀人诛心。
可惜,遇到了自己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女人。
在南苑她已见过一次这种招数,那时二人手牵着手在她面前表演情深不寿,最后自己还是屈服在了感情之下追随于萧冕,何况如今她即将成为萧冕的妻子,她更不会将这些把戏看在眼里。
“你笑什么?”
殷千雪不解,明明上次在南苑之时这女子见到她与萧冕亲密还满面痛苦,而这时为何却能笑的出来?
陆轻竹急忙收敛住笑容,“无事,若是千雪姐姐要与容王放花灯便赶紧去吧,若错过了时辰,可就没那么好的寓意了。”
她甚至一点都没有紧迫和慌张感。
殷千雪若有所思,在女人这张越发娇媚的面孔上盯了片刻:“那太感谢轻竹妹妹了。”
说罢,回身笑道:“哲知,轻竹妹妹同意我们去放花灯了。”
陆轻竹无奈的摇摇头。
此刻,她确实是不在意的,但还是好奇起萧冕的态度来。
男人几步跨至她身前,凝着她看了一圈:“本王让陈许送你回去。”
陆轻竹笑,丝毫不意外这个回答,轻轻“嗯”了一声。
得了她的回答,萧冕眸光侧向殷千雪,特意等了她会儿,待她跟上,两人从陆轻竹身前越过,一同往前方走去。
.
戌时时,朱雀大街两侧的石雕灯内烛火明亮,相隔不远就有三盏大红灯笼高高悬挂,红光熠熠,将二人的身影放大拉长。
殷千雪瞧着身侧伟岸的身躯,心内复杂。
十年来,至少有五年,他们相濡以沫,互相偎依。
只是今年却变了。
他身边多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还是她从未想过的人。
她以为一月前他向陆轻竹所说的提亲只是一句玩笑话,可第二天,男人便上门求娶,阵仗大到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不应该计较的,也不应该酸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可真到了这步,她发现自己竟有些舍不得。
实在是贪心啊。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太子知晓镇国公府与容王定亲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极冰冷又薄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好似在观察自己还有多少价值。
她明明是太子未来的妻子,可她却过的如履薄冰,慌慌张张。
想到太子所交代的,她又打起精神。
他不说话,那么就由她来开口。
“哲知,你真要与陆轻竹成亲?”
萧冕望向她,眸光有些凉。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殷千雪一惊,掩住被看穿的仓惶,撇过脸,悠悠道:“是太子派我来的。”
男人面色如常,步履缓慢的往前走着。
殷千雪又道:“既然哲知都要成亲了,为何还要配合我?你不怕陆轻竹不开心?”
萧冕无奈的摇摇头,不语。
殷千雪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想要什么答案呢?
“本王在乎的是你”亦或是“本王喜欢的是你”?
她的试探太过粗劣,她亦知晓萧冕从来不吃这套,可从前,不管是为了逗她开心还是其他,他都会柔声回应她。
承受不住男人居高临下的目光,她刚想说话,萧冕的声音缓缓从头顶响起:
“她没你这么脆弱。”
嘴角缓缓一勾,殷千雪意味不明的望向萧冕:“哲知啊哲知,你可太自信了。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不在意此事,你分明是在欺负她。”
萧冕撇过头,“本王说过会永远保护你,她是本王的妻子,她会理解本王。”
妻子……
殷千雪嗤笑一声:“原来是因为哲知知晓我是太子派来的,怕我回去不好交代,所以才没拒绝我?”
萧冕侧身,眸光淡淡挑向远处。
他虽没有回答,可一切都已无需答案。
女子轻笑:“那我可真得好好感谢哲知了。若你今天拒绝了我,我在太子那里的利用价值就全没有了,我今后的路会很难走,哲知你可真是善良。”
时间到了。
萧冕看了看天色,此时陆轻竹应该到府中了。
“本王走了。”
他们从始至终没有完整的交流,男人似乎对她关闭了心扉,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软声哄慰她的萧冕了。
“哲知。”
他的身影在烛火的闪烁下那么虚无,那么不真切,唯一真实的,是二人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没有留恋,他脊背挺直,步伐沉稳,他的眸光只在前方。
他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心中涌上的哀戚和委屈要淹没了她,她小时候不喜欢哭可总要用眼泪伪装自己,如今她的泪珠要溢上眼眶,她却只能强忍,不能让人看出异样。
他的背影快要消失时,殷千雪终于忍耐不住。
“哲知。”
萧冕脚步不停。
殷千雪快步跑上前,即便如此狼狈,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哲知,我想好了,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你娶你的妻子,我做我的太子妃。”
萧冕抬眸看她。
深深望了他一眼,殷千雪满脸复杂:“哲知,小心陆轻竹,她与孟怀仁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你不要被她骗了。”
萧冕立刻蹙眉打断:“你回去吧。”
闻言,殷千雪耸耸肩,毫不犹豫的转了身。
她的背影如他记忆中一般,倔强,牵强。
他自然看穿了她的伪装,她的瞳孔深处有他熟悉的惶恐和不安,他也看到了那抹遮掩不住的泪光。
犹记得,她小时候抱着他的臂弯依赖他的时光,却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太子妃之位那么执着。
今晚她的背影,让他想到了很多往事。
那么纯真和炙热的日子中,她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自己都记得。
他不敢相信曾那样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殷千雪,会骗自己。
他自然知晓陆轻竹爱的是自己,与孟怀仁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眉头轻轻拧起,萧冕幽幽凝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