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斑驳的铜炉中蜿蜒,殷千雪绣着青竹纹的袖口沾了香灰。
她望着佛龛上垂目的菩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玉带扣击打石柱的脆响。
";孤还以为殷小姐最不屑这等鬼神之说。";萧灼斜倚着朱漆剥落的廊柱,玄色蟒纹袍角沾着几片银杏叶,想来已在庙中徘徊多时。
他指尖转着串白玉菩提,珠子相撞声混着秋蝉嘶鸣,";还是说......你当真以为求个平安符,萧冕就能安然无恙?";
殷千雪将黄符收入袖中,转身时发间银步摇纹丝不动:“臣女愚钝,自然比不得殿下。能在凤台山为了青梅利用未婚妻子。";
萧灼手中的珠串骤然绷紧。
佛幡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后面褪色的壁画。
画中飞天手持的莲花灯正照在殷千雪眉间,衬得那道。那是她在,而孟筝此刻正在东宫描眉点唇。
";先皇后若知你对她的亲侄女如此不留情面,对忠勇侯府如此无情......";
殷千雪话音未落,忽被攥住手腕按在经幡之上。
萧灼身上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你以为你凭什么活到现在?";
萧灼的拇指重重碾过她的手腕,白玉菩提硌得人生疼:“还不是因着你是母后的亲侄女,忠勇侯府的贵女。”
钟声恰在此时震落银杏,惊起满院寒鸦。
殷千雪望着他猩红的眼尾,忽然想起及笄那日偷看的少年。
彼时萧灼在演武场挽弓,金翎箭破空时惊落一树梨花,而如今他掌心粗粝的茧,正贴着她突突跳动的命门。
而那个少年,如今正面目狰狞地望着自己。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似乎习惯了。
“殿下当真是孝顺。”
话音未落,萧冕腕间突然传来玉石碎裂的清响。
指间缠绕的白玉菩提应声而断,十二枚莹润珠子滚落满地,在青砖上敲出连绵的颤音。
";你当孤不知道?";萧灼猛地扯开腰间蟠龙锦袋,暗金色凤佩摔在《金刚经》抄本上,惊起案头一缕香灰,";母后中意的太子妃根本不是你,而你知晓后,利用了母后的愧疚之心,才得到这太子妃之位。";
殷千雪盯着经卷上熟悉的凤纹,喉间突然泛起一抹铁锈味。
佛幡外传来金戈相击之声,十八名凤翎卫玄甲上的孔雀蓝璎珞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萧灼的指尖抚上她发间银簪,那是及笄时先皇后亲手簪上的百鸟朝凤簪:";你以为孤为何纵容你?还不是因你听话懂事,乃是京城第一才女。";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血腥气打断。殷千雪突然拔出簪子抵住咽喉,东珠上细密的裂纹渗出朱砂般的红:";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答应过臣女什么??";
她笑着划破颈侧,血珠坠在萧灼颤抖的指尖,";若是殿下反悔,臣女必当与你鱼死网破。";
经幡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萧灼瞳孔骤缩,看着殷千雪用染血的簪尖挑起那枚凤佩,冰凉的玉玦贴上他心口:";当年娘娘用最后气力写下的不是遗诏,是婚书。殿下若要弃先皇后的婚书不顾,不如就从臣女尸体上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