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绕过海鲜档,继续向前走。
直到穿越了大半条街,两人才在街边的一条巷子里发现了火烧铺。
确切来说,那不是“铺”,而是“摊”。
整个火烧铺,其实就是一辆改造过的移动餐车,车旁边立一块牌子,上面用红油漆写着:
“李记火烧,现打现吃,肉的4元,素的3元,茶叶蛋、豆腐脑。”
王子帅将车子骑到餐车前,张口就来:“老板您贵姓?”
餐车老板是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将几个刚打好的火烧放进烤炉。
听到王子帅的声音,他先是愣了一秒钟,旋即抬起头来,指了指车旁的招牌:“李!记火烧。”
“十六个……二十个肉火烧,正好我也没吃饭呢,再来两个茶叶蛋,”周浊跳下车子,一边朝餐车走,一边开口道:“海鲜档那边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那多特警?”
说话间,他朝餐车左侧看了一眼。
在那个位置,还站着另外两个等餐的顾客,一男一女。
男顾客的眼神正好和周浊对上,以为周浊在和他说话,于是开口道:
“听说是凶杀案!海鲜档老板一家五口,全被人用乱刀砍死了,五具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什么乱刀砍死,”火烧摊的“李”姓老板摆摆手,将男人打断:“那都是附近的人瞎传的!尸体从海鲜档搬出来的时候,全都裹着黑色的裹尸袋,根本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
说着说着,李老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小片刻,他才接着说道:
“不过,我听其中一个特警说,那些尸体,确实有点不正常!
所有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的扭曲,像是活活吓死的,其中还有一具男尸,全身的人皮都被扒下来了,可他脸上的肌肉,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欢笑表情。
就好像……他是笑着被剥皮的……”
女顾客有些听不下去了:“哎呀你别说了,我害怕!”
李老板正说得起劲,根本没有在意对方:
“那群特警找遍了整个海鲜档,可怎么都找不到那张被剥下来的人皮,反而是在饭店的冷库里,找到了一些,绝不应该出现在海鲜档里的东西。”
王子帅很配合地问了句:“嘛东西?”
“毛,黄鼬的毛!”
李老板朝众人倾了倾身,压低声音道:
“整个冷库里,到处都是这种毛,很多毛发上,还能看到黄鼠狼的口水和血迹。
那就像是怎么的呢,就像啊,有一只体积巨大的黄鼠狼,躲在冷库里,用嘴巴和爪子,把自己身上的毛,一点一点全都扯了下来。”
周浊听得眼皮直跳。
消失的人皮、蜕掉全身毛发的黄鼠狼。
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让人很难不产生一种联想。
那只黄鼠狼在拔光了全身的毛之后,穿上了人皮,伪装成活人的样子,悄然溜出了海鲜档。
王子帅也是头皮一阵发麻:“娘来,这么邪乎吗,老板你是不是在骗我?”
李老板咧着一口黄牙,笑得十分得意:
“嘿嘿嘿嘿,当然都是我瞎编的啦,人家特警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怎么样,我编故事的水平是不是相——当——的高?”
恁大爷!
周浊现在只想甩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了!
……
与此同时,海鲜档二楼。
十几个荷枪实弹的特警组成战术队形,正朝着二楼的一间包房靠近。
十几洞枪口和十几条手电同时对着包厢房门,炽烈的灯光几乎将门板照成了白色。
来到距离房门大约一米的位置,领队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了队尾,像是在向那里的什么人征求什么。
队末,一黑一黄两个身影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穿黑衣服的是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五十来岁的年纪,手里抱着保温杯,花白的头发理成干练的板寸。
站在他身边的黄色身影,则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的消瘦男人。
这个人实在是太瘦了,他的骨头上仿佛没有任何血肉,只有一层褶皱的皮肤。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具灯影下的干尸,灰暗、干枯,没有一丝生气,可唯独那双手眼睛,就像两把刀子,在灯光下反着冽冽寒光。
接触到领队投来的目光,消瘦男人开口说话了:“韩副厅长,人是你带来的,你来下命令吧。”
这番话,是对他身边的那位领导说的。
领导闻言,脸上立刻堆起一片讪笑:
“刘局,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人确实是我带来的,可我不也是为了配合您的工作嘛。所以这命令嘛,还是得您来下。”
这两个人,一个是“副厅”,一个是刘“局”,但从两人相处的态度来看,后者的职级,似乎比前者要高出许多。
消瘦男人没有回应对方,只是默默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香烟,擦一根火柴,点燃。
随着几口云雾被他吐入空中,这些烟雾并没有立即消散,而是慢慢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团灰色的雾团。
男人眯起眼睛,盯着空中的烟团看了一会儿,开口道:“祥云不散,邪气不凝,小吉。开门!”
前面半句话,特警们可能没听懂,但最后一声“开门”,大家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一落,领队便立刻朝身后的人做出了战术手势。
十二名特警以三人一组摆开了警戒队形,另有两人抱起冲门桩,“哐当”一声将包间房门撞成了两截。
十几条手电光穿过断裂的门缝,将包间里的一小片黑暗照得雪亮。
灯光聚焦的地方,十几具无头尸体站在包间深处,被光束照亮的身体,像被风吹动一般微微晃动。
所有尸体都像是被利器切断了脖子,头颅不知去向,脖子的断口处无比平整,没有血迹。
消瘦男人从一个特警手中接过手电,朝门缝里仔细扫了扫光。
贴着绿色壁纸的墙壁、轻微生锈的金属吊灯、被掀翻的餐桌、落在地面上,已经开始泛出酸臭的饭菜……
惨白色的光束慢慢移动,将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一一照亮。
最后,男人移动灯头,将光线照向了那片不断晃动的无头死尸。
“凶手也不在这间屋子里。”
良久,男人收起手电,有些烦闷地说道。
“韩副厅”在楼梯口那边大喊:
“咱们找遍了整个海鲜档,也找不到凶手的踪影。看样子它已经逃走了。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咱们还是赶紧收队吧,好几辆突击车还堵在外面呢,造成的影响不太好!”
消瘦男人没有理会对方,而转身朝楼梯口的方向唤一声:“伤亡数据统计出来了吗?”
“算上二楼包间的十七具尸体,整个海鲜档共有三十八人被杀……”
伴随着声音响起,一个有着火红色长发的女人来到了楼梯上:
“三十二个无辜顾客被摘走了脑袋,海鲜档老板一家五口被活活吓死,”
女人迈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步一步朝着二楼走来,台阶上不断响起起鞋跟落地的“哒、哒”声。
但这噪音似乎完全不影响她的思路,她依旧用十分稳定的声音说着:
“另外,我们还在冷库里发现了一具无皮男尸。
尸体身上的人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可脸上的肌肉却呈现出一种夸张的笑容,就好像,这个人是笑着被剥皮的。”
消瘦男人紧紧皱起了眉头:“说结论。”
红发女瞥了眼站在楼道口的韩副厅长,开口道:“结论就是,凶手不是人类。”
听到这话,韩副厅的脑门上瞬间渗出了虚汗。
“不是人类是什么?”消瘦男人继续追问。
红发女耸了耸肩膀,火红色长发像瀑布般轻轻摇动:
“不是人类,自然就是邪祟咯。只不过目前还不确定,这次的邪祟到底是厉鬼,还是妖怪,还是邪尸。”
此话一出,消瘦男人仿佛被刺痛了某根神经,当场冲着韩副厅长吼了起来:
“韩昌明,你听见了吗,凶手是邪祟!十年了!我在北海省干了十年了!
到现在,你们连一个战斗型异人都培养不出来!
每次遇到这种事,只能让你的大头兵上去换命,这些年死了多少人,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
韩副厅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刘局,您看您这话说的,您和红姐不就是异人嘛!”
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和小红确实是异人,可我们两个都是感知型的!
现在咱们需要的,是战斗型的异人,是能和邪祟正面硬刚的异人!”
“对对对,刘局您说的对,每次听您说话,我怎么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呢。”
消瘦男人脸色一黑:“韩昌明,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骗也好,拐也罢,必须给我弄一个战斗型异人回来!
如果做不到,你就申请提前退休吧!”
韩副厅刚要笑着推诿几句,却又发现“刘局”面色严肃,似乎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换了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道:
“刘局请放心,北海省警厅,一定尽全力完成这项任务!”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虽然他是“副厅”,却也没办法代表整个北海省警厅。
见对方又要玩官场太极那一套,消瘦男人直接放出了大招:“好,那你立个军令状,交到总局去吧。
如果明天中午之前,你还没把军令状交上去,我也不和你废话,直接撤你的职。”
红发女很配合地开口:
“老刘是总局的外派专员,拥有三级人事任免权,他要撤你的职,连报告都不用打。”
这一下韩昌明彻底没了脾气:“那行吧,我尽快联系一下其他省份,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兑一个战斗型异人回来。
不过,既然咱们想让人家来,总得给人家点好处吧?”
消瘦男人思考了一阵,点头:
“你放个话出去,就说,只要他们肯来,工资顶格,食宿车旅费全报,入职以后,职级晋升为副厅级,每年再……额外领取十钧狗头金。”
“好家伙,我干了三十年,也才是个副厅。”韩昌明咧了咧嘴,表情有些复杂。
男人没再说什么,只是面色沉闷地摸出一根烟,拿在手里默默把玩起来。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他相信,面对这样的待遇,肯定会有战斗型异人愿意调到北海来。
可问题是,他们想不想来是一回事,他们身后的省份愿不愿意放人,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