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九龙拉入高空的棺材,和先前在尸腔里见到的红棺非常相似。
周浊甚至有种强烈的感觉,九龙身后的红木棺,就是曾在尸腔里出现过的那一口。
即便两者的颜色并不完全一样,可周浊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咔!
遥远的天幕中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就见棺材的顶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开了一样,盖子边缘掀开了一道很大的缝隙。
大量熟沥青般的黑色液体顺着缝隙倾斜而出,迎着风声化作无数黑点,朝着皑皑雪坡直落而下。
捆缚在棺材上的锁链猛然收紧,将棺盖重新压合,但先前落出来的黑水已经无法再收回去。
周浊听到远处的雪坡上响起了如同暴雨般的碎响,应该是那些黑色液体已经砸穿积雪,落在了山体的岩壳上。
在这之后,积雪下的岩壳就像是受到了惊扰一样,以极高的频率,极小的幅度震颤起来。
白怜花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情况不妙,立刻加快脚步,朝着岩顶攀爬。
岩石表面布满了被压得非常结实的积雪,这种雪层和坚冰几乎没什么两样,非常的滑,白怜花连续两次尝试登上一段比较陡峭的石坡,都从半坡腰的位置滑了下来。
还好大家的背包上都挂载了登山设备,白怜花和周浊几乎是同时将登山镐摘到手中,一边用钢镐在光滑的石坡上凿出着力点,一边拼上最快的速度攀爬。
白怜花率先带着扎尼登顶,转回身来拉周浊的时候,山坡上传来了雪层断裂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大片隆隆巨响,巨量的积雪夹着巨大的威视,顺着山体的坡度滚滚而下。
雪崩开始了!
周浊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崩,直感觉飞扬翻涌的雪浪里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壮马在奔腾嘶鸣,延绵的噪音充斥着山腹,由无数飞雪形成的大浪遮天蔽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非常小,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纯粹的渺小。
他用力抬头,视野越过雪浪,望向天空,就见拉着棺材直飞云霄的九条黑龙已经非常微小,它们可能已经进入了平流层,也可能进入了更高的天域,但它们依旧没有停下,九条盘动的龙身还在朝着太阳飞去。
也许它们真的要将棺材带到太阳上去。
嘶——
周浊正眯着眼睛朝天空张望,就听雪浪之中隐隐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嘶鸣声。
像是有一道非常纤细的东西,正带着风声朝岩顶的方向疾驰而来。
他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在尸腔里遭遇的黑色触手。
“白怜花!”他立刻朝着白怜花喊了一声。
“我也听到了!”白怜花扔掉手中的登山镐,端起了手枪。
嘶——
嘶——
……
更多的嘶鸣声临空响起,所有人都能听出来,那些声音,就是奔着岩顶上的活人来的!
周浊凝神定气,细细感应着雪浪中的气场。
大雪漫山,凛冽的寒气和天地间的阴阳大气混在一起,呼啸涌动,而在这些正常的气场之中,还出现了一股淡淡的阴煞之气。
阴而不邪,煞而不佞。
不像是邪祟身上的气场。
但即便那东西不是邪祟,周浊也不敢掉以轻心,悄然抓住一枚罡符,凝练念力,随时准备施术。
“来了!”白怜花用极快的语速提醒一声。
周浊单手化掌,拇指内扣,将罡符压在掌心之中,对着迎面而来的雪浪怒喝一声:“铎!”
释放言诀的一瞬间,手中的罡符也被催动。
两道罡气合而为一,冲破层层雪雾,直奔那股阴煞之气的源头。
周浊心里清楚,在雪浪之中拉出嘶鸣声的,应该就是从血棺里调出来的那些黑水,他不知道黑水现在是什么样的形态,但他知道,那些黑水只有在特殊气场的加持下,才能展现出惊人的破坏力。
没有炁的加持,它们就是一团坍塌在棺材里,死气沉沉的普通粘液。
所以方一出手,他就直取阴煞之气的源头。
罡气萦动,穿越雪障,笔直打在了那股阴煞之气上。
蛰伏于雪崩之中的阴煞之物仿佛受到了刺激,“吭”的一声巨响从岩壳中钻了出来,游入漫天雪浪之中。
随着那声巨响出现,周浊看到一条硕大的黑影在雪浪中浮现了出来。
视野太糊了,根本看不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老白,帮我护法!”
嘶鸣声和雪浪中的黑影同时朝岩顶猛扑过来,周浊先是朝白怜花嚷了一声,接着再次调动念力,朝着阴煞之气的位置打出了四道掌罡。
紫雷闪动间,白怜花的枪手也炸出了一片片火光。
每一道紫雷都稳稳劈在了雪浪中的阴煞黑影上,白怜花打出的每一发子弹,都命中了从雪浪中疾驰而出的黑色触手上。
黑影身上的阴煞之气瞬间被冲垮了大半,所有迎面而来,由黑水凝成的触须也悉数被子弹打碎。
那道黑色巨影似乎是怕了,马上钻入地下,顺着岩壳朝远处逃窜。
黑水失去了它的加持,纷纷落地,彻底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死物。
下一刻,滔天雪浪便彻底席卷了周浊三人所在的位置,一时间飞雪遮眼,视野几乎完全黑了下来。
周浊低头朝脚下观望,就见流动的白雪如同湍急的江水一样,沿着脚下巨岩的边缘快速流过。
这场雪崩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等雪浪彻底平息,周浊三人几乎被荡动的飞雪浇成了三个雪人,他们脚下的岩石,也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石顶还在露在外面,巨岩的其他部分全部被白雪埋葬。
周浊拍了拍身上,将落满全身的雪花拍掉,而后再次抬头望向长空,发现九条黑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怜花也将自己身上的雪花拍掉,见扎尼一动不动,于是又顺便将他身上的雪也清理了一下。
“刚才和雪崩一起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周浊刚想拿出分金盘来看一眼,耳麦里就传出了白怜花的声音。
他回应道:“当时视线完全被飞雪挡住,根本看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但我觉得,那好像不是邪祟。”
“不是邪祟是什么?”白怜花问道。
周浊想了想,说:“弄不好是这座山的山神,它身上的气场,和这座山本身的气场有点相似。”
“山神?”白怜花显然难以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
在一个神史观完全被抹除了的世界,即便是白怜花这样的异人,也很难理解山神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之后耳麦里的声音就陷入了沉寂,直到扎尼突然开口说话:“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这条路,特么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