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还保留了人类的情感,这一刻,它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了恐惧。
周浊知道已经胜券在握了,也不恋战,立刻抽身后撤。
怪物想要追上他,怎奈生命力凝滞,四肢已经不灵活了,奋力伸出双手,却根本无法碰到周浊,还是让周浊退出了它的攻击范围。
周浊连续撤出五六米,双脚立定,就发现从怪物胸口处钻出来黑水也像是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现在像一根根无力的柳条一样垂在地上。
“嗷……”
怪物举着双拳,爆发出最后一声吼叫。
那声音,愤怒、恐惧、不甘、绝望,很多种情绪混在一起,这让周浊终于断定,这家伙确实拥有人类的情感。
不过这声怒吼并没有完全穿透黑暗,下一刻,一声巨响传来,其中一条蛇尾打碎了黑水编成的盾,砸在了怪物头顶上。
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怪物压碎,余力夯击在方台上,引发的剧震让周浊都有些站不稳。
巨兽似乎在泄愤,这一下的力量格外大。
被打碎的怪物再没能站起来,遍地的碎肉不断晃颤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极为醒鼻的粘腻臭味。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怪物的生命力,周浊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结束了。
随后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匍匐在方台上的巨大蛇尾。
“你……到底……”
他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向巨兽问个明白,可张开口,却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问起。
这时,其中一条蛇尾巴轻轻移到了周浊身后,用尾尖推了推他的后背,将他推向方台和旋针相连的方向。
周浊明白,巨兽这是在催促他离开。
“你……认得我?”
被蛇尾推着走了几步,周浊才问出这个问题。
巨兽不语,只是轻轻推着他,让他尽快离开。
白怜花像是猛然感受到了什么,快速扫视了一下方台周围的黑暗,说:“这墓好像要塌。”
阿尔娜原地跳了两下,疑道:“不会吧,明明咱们脚下的台子还很牢固啊,一点都没有要坍塌的迹象。”
白怜花捡起落在地上的武器,快速朝周浊的方向走:“我感受到有风从外面吹进来,说明高地的外壁已经裂开了,这地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蛇尾也加了一点力气,推周浊的频率变得频繁了一些,巨兽似乎很着急,有一次没推准,尾尖还刮了一下周浊的口袋,险些将这个口袋整个撕开。
周浊知道,现在不得不走了。
他没再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巨兽无法回答他的疑问,于是加快了脚步,走下方台,上了旋针。
三人不再讲究队形,用最快的速度爬下旋针,穿越广阔的石台,又顺着悬空石廊走进了老枭他们挖开的洞道。
巨兽没有跟出来。
走在洞道里,周浊突然停下脚步,朝着大墓中望去。
头灯的灯光照不良墓穴里深邃的黑暗,但周浊远远看到,在墓穴很深的地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他看不清那双眼睛的瞳孔,但能感觉到,那是一双有些无限温和的眼睛。
同时他能感觉到,那些伴随他而来,隐藏在山区各个角落里的蛊虫,都变得十分恭敬。
它们身上的炁场变得安静、下沉,一个个匍匐在地,像是正对着墓穴里的巨兽拜服。
“快走!”白怜花在后面拉了周浊一把,催促他赶紧离开。
周浊这才再次加快脚步,和白怜花、阿尔娜一起,奔跑着离开了洞道。
以巨兽的体积和力量,就算整座高地完全坍塌,估计也不会危及到它的生命。
但从此以后它会去哪,它还会守在这片高地下方,还是会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几乎就在三人前脚冲出洞道的档口,高地正式开始了坍塌。
先是一阵巨大的晃动,接着整片高地就像是被烈性炸药炸塌底部的高楼一样,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声响,高地快速塌陷下去,地动山摇,石土横飞。
周浊一行不敢停留,虽然他们已经冲出洞道,避免了山土压顶的危险,但高地坍塌引发的巨大风力,以及那些四处横飞的巨石和沙尘,还是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凶险。
三人一路猛跑,穿过了高地和周围山体之间的连接地带,最后经由一条山涧,离开了被九山包围的这片区域。
一直到冲出山涧,躲进一片植被茂密的山林里,三人也停了下来。
先前阿尔娜连续召唤大量丝线,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粗。
白怜花从背包里摸了瓶水递给她,一边问周浊:“墓穴里的那只巨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周浊正站在林间,朝着山涧的方向眺望。
尘土在山涧里涌动,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再看到远处坍塌的高地,也无法再看到墓穴里那双焕发着诡异绿芒,却又无比温和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在很早以前,曾见过墓室里的巨兽,他们曾彼此认识,彼此熟悉。
见周浊迟迟不语,白怜花也没再打搅他。
良久,周浊回过头来,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只巨兽,才是真正的古昌王。”
白怜花和阿尔娜对视了一眼,似乎难以相信周浊的说法。
周浊吐了口浊气,再次开口道:“卓玛曾告诉我,古昌王的能力和虫子有关,就在刚才不久,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曾出现过百虫俯拜的景象,它们拜叩的对象,就是大墓里的巨兽。
也许古昌王原本的样子就是那样,也许他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兽,这些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之所以建造这座墓,不是为了安葬自己的遗体,而是为看守青铜墓室里的东西。
墓顶的阴汤槽,墓底的滚滚阴炁,都是为镇压墓穴里的东西才设置的。”
阿尔娜有些难以置信:“这座墓都存在多少年了啊,古昌王竟然在里面驻守了这么久,这么漫长的时间,他肯定很寂寞吧。”
白怜花道:“平台上的那些人,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掳进去的?”
对于这个问题,周浊只能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古昌王,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我倒是有一个想法,那些被掳进去的人,会不会都是苏家后人?他们被掳进去,变成毛僵,实则也是为了守护墓穴里的秘密,又或者,他们不是被掳进去的,而是通过什么方法,主动进去的。”
周浊说话的时候,白怜花的视线却一直落在他的右侧口袋上。
之前这侧口袋被蛇尾蹭了一下,那么大的力量,即便是异事局特制的作战服也扛不住,此时口袋上的线头已经裂了四分之一,呈现为一种微微开放的状态。
待周浊把话说完,白怜花才提醒一声:“你口袋里好像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