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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书屋 >  命树 >   第49章 王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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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王国,木槿城,

这里是木槿的首都,也是林堇商会的总部。

端庄典雅的王宫大门前,一名身穿绿袍,手里握着一根顶端绑有一朵粉红色小花的实木圆柱形法杖的老妪缓步走上前,被一名持枪卫兵伸手拦下。

“这位奶奶,这里是王宫,陛下有令,非必要不能进入。”

闻言,这位明显比卫兵矮一截的老妪缓缓抬头看向卫兵长,语气和蔼“好孩子,凑近点,让我看看你的脸。”

卫兵长怔愣地看着老妪的脸,和街上的一般老婆婆一样,宁静且祥和,虽然话语很可疑,但是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还是让他摘下战术面罩,俯身把脸凑了上去。

“长官...”

身边的卫兵想要提醒这名卫兵长,可是却被后者伸手制止了。

这里是木槿的王宫,身为王宫护卫,他们身上也有可以保命的道具,那是三王子殿下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量产的保命道具,低廉的价格和外置魔力能源技术使得他们这些低阶职业者也可以使用。

王荷香笑着用另一个空着的手捏了捏卫兵长的脸。

“吃粥,你胖了。”

王桦感受到老妪的手传来熟悉的温暖感,瞳孔地震,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他是之前王荷香从煊月救下来的,他们都是要被卖做【柴火】的孩子,却在运输途中被王荷香救下,带回木槿培养。

开始的时候王荷香叫他们木一木二,并且告诉他们要好好学习,之后的名字由他们自己定,后来王荷香在养他们一小段时间后,发现瘦小的王桦很喜欢喝小米粥,还说“这汤是我喝过的最好的东西”。

既然他喜欢,王荷香就天天给他熬,时间久了,王荷香也就叫他“吃粥”了。

由于王荷香只给他们透露出自己姓王,让这帮孩子叫自己王奶奶,再加上被救时那颗高耸的藤蔓给当时还小的王桦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当王荷香让他们给自己起名时,他给自己起名叫“王桦”,意为高耸不屈之意。

可是当王桦成年后,王荷香给他留了一封告别信,随后了无音讯。

再加上王荷香每次救人都会稍稍改变面容,让对方看不出来,传回帝国的消息也是多次被劫,但都是不同人所为。王桦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看着泪流满面的王桦,王荷香笑着用生命能量拂去了青年脸上的泪水,温声道“我还有事,等我从皇宫出来,再和你聊,可好?”

听到王荷香想进皇宫,王桦下意识反驳“皇宫重地,无陛下信物...噫!”

看到王桦跟背课文似的,王荷香用手里的木棍轻敲王桦的额头,欣慰地笑了“知道你小子认真,给,这样总行了吧。”

王桦手捂额头,朝王荷香的手里看去,葱绿色的玉制圆形令牌上,是一个大大的“国”字,而随着令牌的掏出,王桦只觉得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自令牌上发散出来。

原来王奶奶是国师!我说怎么找不到。

木槿国国师,哪怕在木槿国内也是一个传说,传说她神通广大,引领木槿的先民们建立了木槿王国,并且在残酷的环境和激烈的国家争斗中幸存下来。

一股自豪感从王桦心中油然而生,老子也是有背景的人啦!

这么想着,王桦将枪往身上一正,立刻站直身子,朗声道“国师大人,您请。”

王荷香看见王桦那压不下去的嘴角,没好气地用木杖敲了一下王桦的肩甲。

“臭小子,别让我抓到你犯错哦,如果抓到了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王桦再次朗声邀请“您请!”

旁边的卫兵看到这一幕直摇头,如果队长有尾巴,现在都能高兴地凭借高速旋转的尾巴上天了。

至于他,已经按照卫兵的执行手册打开了一个笼罩大门的临时隔音阵法,

【木槿王宫守卫执行手册(新编)第一条:看见国师一定要开临时隔音阵法。】

正当隔壁的卫兵哥们正在为自己长官认识国师而庆幸时,被突然扔过来的头盔吓懵。

就见国师走远后,王桦把头盔朝旁边一扔,一边高呼着“我要辞职!”一边疯了似的跑远了,引来远处街上居民们的百分百回头率。

王宫护卫的待遇很好,这小子怎么还想辞职?

捧着头盔的哥们愣了半天,直到王桦的声音彻底消散在耳边,他才反应过来,把手腕上的通讯器举到自己嘴边,语气平静:“刘队,王队他要辞职。”

正抱着一碗新煮开的方便面,蹲在墙头嗦面的刘副队长:啊?

...

王荷香一步一步地走入皇宫,由于这十几年木槿的技术进步,原本皇宫内负责打扫的侍从已经换成了自动打扫的使魔,虽然设有自动报警系统,但由于王荷香身上带有玉牌,位于白名单内,使魔们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继续工作了。

她迈步走进庄严的朝议殿,空旷的大殿里空无一人。

王荷香踏上台阶,沉默站在王座旁,布满褶皱的手指抚上王座的扶手,昏黄的阳光下,手上密布的皱纹和扶手上精致的纹路形成鲜明对比。

她转身往下看,昔日一个个名臣将相在朝中争论国家如何发展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曾经的小木屋变成了如今雄伟的大殿,圆桌变成了王座。可当历史的书页不断回溯,朝臣们的身影却愈发模糊,到最后不断消失,像是倒放一般后退退出大殿。

时间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天堂之战;对抗险恶环境,木槿建国;驱逐魔兽,扩大国土,木槿内战;对兽人的自卫反击战,对精灵的自卫反击战,人类内战;万年血战。

一个又一个战役在王荷香眼前重重落下,却又轻轻划过,历史翻到最初的一页,却是一双温柔至极却带有些许悲天悯人的棕色眼眸,那温柔的语气恍如昨日一般萦绕在耳边,

“喜欢荷花?为什么?”

“觉得荷花香?我有主意了!你以后就叫王荷香吧,怎么样?荷香荷香,叫起来朗朗上口。王九这名字带编号,太不好听了,我们不应该被过去的编号生活所束缚。”

“你说你在敷衍我!?那可不行哦,我现在就拍板,你以后就叫王荷香了,(盘腿坐在地上的林辰开始左右摇晃)荷香荷香,荷香荷...嗯!?你想干嘛?想扑倒我?(奶凶奶凶地)我可警告你啊!我可是有夫之夫,小心我把我伴侣摇过来揍你!”

“你说你想抓我?你还差得远呢!略略略!来抓我呀!”

“哈......哈...怎么样!?第一届赛跑比赛,是我赢啦!哈哈哈哈!”

“你问我的名字?我叫林辰哦,森林的林,辰时的辰哦。”

就在那时,这个救了自己,一头黑色短发,棕色眼眸中饱含温柔的青年把自己刻进了王荷香的记忆。

可他出去一趟后,一切都变了。

脸上沾有些许血渍的林辰留着一束黑色低马尾,眼神柔和地看向王荷香,轻抚她的头发。

“呐,荷香,我一直想建立一个孩子们不会被卖做血人,可以过上安稳日子的国家,如果将来我不在了,能麻烦你帮我完成吗?”

小只的王荷香怔愣地看向林辰的棕色眼眸,之前那双快乐与温柔并存的眼眸已经不复存在,从现在的林辰眼里,她看见了温柔和自责。

当时的她感觉林辰很虚弱,揉头的力度都比平时高不少,可是当听见林辰一番遗言似的发言,再对上林辰的眼神后,王荷香沉默了。

为什么?林辰你之前不还说我们修炼生命能量的职业者是死不掉的吗?为什么现在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爹!!你为什么要离开!?

“洪火,照顾好她,我出去一段时间。你们仨小心些,别被他们盯上,等我回来。”

“......明白。”

被洪火摁住的王荷香怔愣地看向林辰的背影,血红色的内衬后,是一束用绿色发带束起,随风轻微摆动的黑色低马尾。

王荷香的内心在咆哮:爹!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带上我!?衍大哥不知所踪,现在连你也要走吗!?

万幸的是,林辰回来了。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的林辰拿着一块金色令牌走进了他们的藏身处,朝洪火招手“洪火,叫上佑星,我们去前线。”

“林大哥,你状态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会?”

面对洪火少有的关心,林辰摇头拒绝“不用,早去早回,走吧。”

小只的王荷香急忙跑到林辰身边,紧拽着他的裤腿“我也去!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

看着小只王荷香撅起来的小嘴,林辰转身蹲下,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摸着王荷香的头温声道“荷香,乖,我们很快就回来。”

王荷香没好气地拍开林辰的手,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不要!你出去的这十年间我有在好好修炼,已经达到五阶了!我甚至有在刻意控制身高,现在我的身高和你走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就是为了你回来时能第一眼认出我!”

王荷香没看见的是,在她说出‘十年’这个数字时,林辰的眼神里那根紧绷的弦险些崩断。

下一瞬,林辰的眼神重归平静,捏了捏王荷香仍然婴儿肥的小脸,轻声哄她“我们的荷香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成长为可以独挡一面的强者了。”

王荷香再次拍开林辰不安分的手“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都听洪二哥说了,现在外面战事正紧,生命系职业者的待遇有很大提高,你现在出去,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王荷香越说声音越小,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但她下意识地怕,她怕他回不来。

因为自从林辰留长发后,王荷香体内那一缕林辰送她的精纯生命能量就一直处在低迷的状态,所以她决定要跟着去,无论是被抽血还是正面战斗,她都会!

林辰双手耷拉在膝盖上,蹲着无奈道“可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生存率很低的。”

王荷香内心:那样的话我更要跟着去了!

林辰看着王荷香坚定的眼神,叹息一声“好吧,我被你打败了,先说好,到了那里,你要跟紧你洪火哥哥。”

随后,林辰站起身拉上王荷香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

于是,四人来到了前线,古帝国首都,向天城。

作为帝都,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都是最先进,最坚固的城市。而妖族,也就是魔兽一方在五年前推到帝都城下后,仿佛意识到轻易无法攻入,便偃旗息鼓,首先处理占领区内的人类抵抗势力,前线只保持了骚扰部队。

帝国宰相以最高的规格接待了林辰四人,将一块刻有“第一歼灭小队队长”的令牌交给林辰,随后将林辰安置在了首相府附近的一处官邸中。

之后林辰要么出任务,与前线的各个魔兽部族的首领进行战斗;要么,就是在帝都各处巡逻,治愈伤兵,提振军心。

最后的最后,王荷香和洪火佑星出完任务,在官邸的偏房内休息时,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那是林辰布下的官邸防御法阵的警报,有人入侵!

她和洪火佑星三人赶到门口时,迎接他们的,是魔兽的七魔将,以及,那位黑甲白发的...【魔王】。

王荷香忘不掉那个身影,厚重的阴云之下,高悬在半空,全身黑紫色铠甲,持刀而立的身影,一束被绿色发带束起的白色低马尾在身后随风飘扬。

她下意识觉得,如果这个魔王不穿铠甲,应该是一个眉眼如画的美男子吧。

最重要的是,通过体内的生命能量,王荷香能明显感受到那名魔王体内有相同的生命能量,换言之,林辰也给过他最精纯的生命能量。

阴云之下,他们战作一团,洪火和佑星艰难抵挡着七位实力达到九阶巅峰的魔将的进攻。但奇怪的是,魔将们并没有下死手,甚至都称得上谨慎,深怕一个不小心把三人打死了似的小心翼翼地拖住三人,而那位白发魔王,自从开打之后便直冲官邸主房。

王荷香想要去主房救林辰,却被一名魔将轻松拦住,对方像是猫戏老鼠般把她定在原地。

王荷香目眦欲裂,她想到林辰教给她的一招:自爆。

那是最初的时候,林辰教她的:

林辰:“生命系职业者由于不会真正死亡和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的特殊性,自爆也是一种有效的杀伤手段,但是由于没有支点,所以自爆后重塑肢体需要的时间更长。”

王荷香:“大概要多久?”

林辰:“(托腮)嗯...根据我自己的实验,如果直接掏空的话,恢复大概要十天;如果直接自爆的话,重塑需要一个月,重新恢复到巅峰又用了十天。”

王荷香:“(激动地直接摁住林辰的肩膀)你用过!?”

林辰:“(肯定地点点头)用过,用的还不少,逃命专用。”

王荷香:“......”

林辰:“(凑上前)嘘...别和你衍续大哥说啊,不然他又要找我哭了。”

正当她活化体内魔力准备自爆帮洪火两人挣脱去救林辰时,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座纷繁复杂的阵法瞬间铺满王荷香的视野,酒楼,废弃的住宅,偌大的帝都不断展开繁杂的小型阵法,先是一点葱绿色破土而出,出现在王荷香视野内,光点飞速增多,最后汇聚成河流,源源不断地涌向主房。

这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阵法,但不是林辰教她的任何一种。王荷香惊讶地发现,站在这个洁白大阵内,自己的灵魂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这种情况只有在自己被追杀,被林辰救下时才出现过一次的宁静。

一束白光冲天而起,将整座主房笼罩在内,将阴云密布的天空冲出一个豁口,阵阵柔和的阳光钻过缝隙照在王荷香的脸上,但她很恐惧,因为发现自己竟然感受不到主房内的情况了。

身边九阶魔将的惨叫把王荷香拉回现实,她看到身边的魔将被一根巨大的葱绿色藤蔓洞穿了胸口,魔将的惨叫声很快消散,因为他已经被吸成一具干尸。

那根藤蔓的尖尖朝向自己,先是疑惑地歪歪头,随后像是恍然大悟般扭头冲向了魔兽阵地的方向。

直到藤蔓尖走远,王荷香才反应过来,四下看去,周围哪有什么七位魔将,只有七具干尸。

想到那道白光以及早已消失不见的洪火佑星两人,王荷香猛然转身看向主房的方向,强烈的心悸感敦促她赶紧赶过去。

她感知不到林辰的存在了!

可她还没迈出腿,一道葱绿的传送法阵便在她脚底瞬间展开。随后,她听到了林辰在她脑海里的传音。

【抱歉】

双眼瞪大的王荷香一头冲向主房,却被一道弹性屏障弹了回去,一直把她圈在传送法阵内。

她刚准备用悬空法阵冲出去,却突然听见一阵天地间的嗡鸣声,肩头如抗山般的压力瞬间将她压倒在地。

她艰难地抬头望去,就见天上一颗巨大且无悲无喜的眼睛冷漠地注视主房的方向。

天,开眼了!

意识模糊的最后,王荷香仿佛听到远处传来愤怒的龙吼...

落地后,被风沙挤满视野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林辰,衍续,洪火,佑星,一个她的家人都没有。这段时间,她如同被隔绝世外的幽灵般徘徊这片大地上,直到看见一个被黄沙掩埋的,饿死的儿童的尸体,她想起来林辰跟她说的那句话。

“呐,荷香,我一直想建立一个孩子们不会被卖做血人,可以过上安稳日子的国家,如果将来我不在了,能麻烦你帮我完成吗?”

...安稳的国家吗?

王荷香摘下背后的木棍,这是林辰和她练习剑术,林辰亲自帮她削的,当时他还说“荷香,你看这木棍,光滑圆整,你怎么想要这样的一根尖头是半球形的木棍?(将木棍递给王荷香)呐,荷香,你不如跟我学阵法吧,包你一学一个懂。”

阵法吗...

王荷香朝着尸骨的方向举起木棍,闭眼按照林辰教他的方法运转魔力。在她脚下,一个简单的聚灵阵自然展开,帮助她完成了这次施法。

根根细小的粉红色藤蔓从尸骨身下伸出,小心缠绕上尸骨,拖入地下深处。

施法结束的王荷香有些恍惚地看向脚底,怔愣地蹲下身,捞起一把沙子,摊开手掌仔细观察。

流沙从她指尖不断滑落,无法阻止。

就像...林辰的生命。

就在这时,王荷香感受到了,腰包里林辰送她的护身种跳了一下。

护身种是林辰创造的半独立生命体,自从传送过来后,王荷香就没有感受到它的跳动,而这会儿跳了,证明...

他还活着...爹他还活着!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王荷香紧闭的眼睛中流出,重重滴落在这片黄沙漫天的沙漠上。

打定主意的王荷香忍下眼泪,抬起头看向身前狂暴的沙尘。

她决定了,既然爹他想要一个孩子能安稳生活的国家,那自己就建一个给他看!

重新焕发活力的她开始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搜寻,直到找到了把孩子护在中间,与饿急眼的流民战作一团的范家众人。

这一段路下来,王荷香见过太多把自己孩子吃下的流民了,他们嘴上说着对不起,眼神里却满是吃到肉的满足与贪婪。

所以当看到范家的第一眼,王荷香就决定,就是他们了。

她用藤蔓包裹自己,避开已经饿急眼的一大群流民,从黄沙深处钻地穿行到内圈已经无力再战的骑士身边,治疗了被护在内圈,被流民咬伤的骑士,被治疗的骑士感激地朝她道谢后便加入外围的战场。

见长时间没有死人,无组织的流民们开始自相残杀,而骑士这边由于有王荷香的帮助,在加上本身有组织有纪律,一群人无伤击退了流民。

众人找了一个背风坡安顿下来后,为首的骑士长摘下头盔,主动朝帮助他们的王荷香伸手。

“这位...女孩,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看见这名紫发紫眼的骑士,王荷香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直在自己耳边叨叨‘要对林辰报恩’的衍续,下意识掏了掏耳朵,随后猛地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握上,却因为长时间不与人交流导致发音不清。

“尼...耗。”

看到已经饿瘪的骑士长露出诧异的神色,王荷香紧张地摆手,又想起自己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和人交流了,还有些口吃,只能简短表达“喔...我不...女孩,我...二十多了...姓王。”

这么多年了,她的身高还是没长,还是和林辰第一次见面时的小矮个,她自我安慰道:可能是之前十年压得过猛吧。

看到王荷香紧张的样子,骑士长没憋住,扭头捂着嘴偷笑,惹得王荷香一阵白眼。

好不容易压下来笑意的骑士长转身正对王荷香,郑重地行了一礼。

“我,范家家主范菠,郑重感谢王女士的救命之恩!”

看到范菠行了贵族礼,王荷香一叉腰,煞有介事地点头,却又听到周围人没憋住的笑声。

听到周围的弟兄们也憋不住了,范菠有些无奈。

“抱歉,我们没见到过您这样单纯的人,兄弟们都挺怀念的,还请您原谅他们。”

说完,范菠严肃地看向周围的骑士:“都别笑了,省点劲儿,到下一个绿洲点还不知道要多久,我们很有可能再次受到流民攻击。”

王荷香歪头问他“绿洲...点?”

范菠点头,解释道“天堂之战后一场巨大的沙尘暴席卷全国,昼夜温差增大,阳光下的土地全部被埋在沙尘之下,我们偶然间发现皇宫的天台,高山的顶峰,诸如此类的地方还有泥土的存在,并且可以种植作物,有些泥土旁还有水源,和沙漠中的绿洲很像,所以我们称之为,绿洲点。”

王荷香听出了里面的端倪,皱眉缓缓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证明你们之前生活在这个绿洲点内,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片沙漠里?”

绿洲点的生活要比沙漠更好啊,你们想不通了还是怎么地,怎么出来了?

范菠憨憨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被人打出来了,他们用孩子的性命作为要挟,把我们赶出了那片高山。”

王荷香无奈扶额,什么大冤种行为,难道你退出去了对面就不会杀小孩儿了吗?

但...既然对面有这么一片赤诚之心,应该可以帮自己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度。

于是,王荷香帮助范家骑士渡过了漫漫沙漠,在没有减员的情况下全员安然无恙到达目标绿洲点,一片被高山围起来的山谷。

由于有高山阻拦,山谷内有大片泥土和平地,是长期生存的必要保证。

自此,王荷香彻底成为全员的精神领袖,范家所有骑士也对王荷香表示了效忠。

由于王荷香可以把深埋地下的泥土和种子运上地表,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鼓励下,王荷香向范菠说明了自己的特殊和来意。

闻言,范菠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的表情,反而有些诧异。

“原来您要求的就只有这些,我还以为您会要求我们上天弑神呢。”

被扣了一大顶黑锅的王荷香:?

随后,范菠向王荷香鞠了一躬,朗声道“您放心,作为上天派来帮助我们的神使,您所期盼的,正是我们想做到的,建立一个人人可以吃饱穿暖的社会,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国师大人!您放心吧!”

自己的理想莫名其妙被升华的王荷香:......

还有,神使是个什么东西啊!?我都不信神!!我只信我爹!!!不要给我头上乱按信仰啊喂!!!

一阵盔甲碰撞声从身后传出,王荷香疑惑地转头回望。终于吃饱可以浑身着甲的范家骑士,已经长得比自己高的小孩儿,还有刚刚收进绿洲点不久,衣衫简陋但面带希望的流民,齐齐朝自己鞠躬。

“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

王荷香站在众人的中心,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距离那个遥远的理想更近了一步。

之后她与范菠等人定下约定,王荷香负责为国王和王后,太子及其伴侣提供增加寿命的血液,范家负责站到台前引导众人走向光明的彼岸。

虽常说君王无情,可是看着朝夕相处,却因为资质,寿命等原因纷纷离去的兄弟姐妹,再坚强的意志也会被岁月冲垮...

天堂之战后的第二个千年,沙尘暴开始退去,沙子逐渐朝一个地方汇聚,曾经被深埋地下的土地重见阳光。

第三个千年,范菠,王荷香和突然出现的洪火佑星两人联手击退魔兽潮,人类与魔兽的战争再次开启。

第六个千年,范菠和其他绿洲点的人取得联系,大战后的地图得到更近一步的完善。

第十个千年,范菠联合其他绿洲点的领导人对魔兽的歼灭战完成阶段性胜利,在王荷香的建议下,建国国名为木槿。

第十二个千年,木槿王国附近大规模的魔兽聚居地已经被清空,魔兽威胁解除。

第十九个千年,木槿国国内多个亲王联合国外势力叛乱,叛乱者举起‘清君侧’的名号,扬言要杀死国师,在国内大贵族沈家的全力配合下,范菠开始镇压叛乱。

第二十个千年,木槿国开国国王,范菠,自杀于镇压叛军胜利的第二天,其尸体被第二天送饭的侍从发现,其子范萝继位。同一天,范菠妻子沈渺自杀于寝宫,追随先帝而去。

范萝击退兽人,精灵的进攻,并且在人类内战中保全了木槿的领土,自此,木槿人的心里多了一座范萝的雕像。

第五十个千年,范萝,自杀于人类内战结束的第二天,其尸体被王荷香收拢,葬于皇家陵园,其妻沈枫同日自杀,其子范橘继位。

“范家践行契约,从未终止,过去如此,将来亦是如此!王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

这是在宣誓仪式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大殿,朝议殿外面的积雪还未化掉,在一众大臣的见证下,头戴王冠,跪在台下的范橘,朝站在王座旁,已经是一位老人,拄着林辰送她的木棍的王荷香说的。

那次的朝议,王荷香罕见地没有参加,她如同徘徊的幽灵般,散步到皇家陵园内,看着范菠和范萝两位朋友的坟墓,王荷香紧攥着手中的两张告别信。

这是王荷香在范菠和范萝自杀后,在皇帝寝宫的书桌上发现的。

【——致木槿国国师

王荷香,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证明我真的撑不住了。在晋升九阶的雷劫中,我想了很多,我看着跟我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成长,光芒万丈,可又活生生地因为寿命已尽而跌落尘埃,化作一捧黄土。

哪怕他们有的人已经到达九阶,拥有近乎两千年的寿命,可还是逃不出寿命已尽的结局...有些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您不愿意多分我们一些血液,这样就不会有悲伤了。

可是,当我在一次对国内贵族的清扫中看到有人虐待生命系职业者,把他们的皮肤扒下,血淋淋的肉块明晃晃地挂在残破不全的骨骼上,只为了能及时获得他的血液以延长自己的寿命。

当施暴之人将残害他人的恶行美化成‘为了全人类的寿命自由而行动’时,我明白了,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如果我将您的血液分给我的大臣们,我的悲伤确实减缓了,可是他们呢?他们的悲伤又该由谁负责,还是由您吗?

算了吧,您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我们共同经历了很多,我也明白,您会手足无措,会迷茫,甚至会害怕,我早就知道,您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所以这种痛苦不应由您一人承受。

我已经累了,让我的儿子帮您完成我们未尽的事业吧,天下还未稳定,我虽然清除了一部分反对者,但只要人类的贪欲还在,对寿命无止境的渴求就不会消散。

说了这么多,让我先休息一会儿吧,您保重,我永远的国师大人。

——您的朋友,木槿国国王,范家家主,范菠】

范萝的告别信内容和范菠的差不多,更多的是以小辈的身份表达了对王荷香能安稳生活的期盼,愿她不再遭受先辈的苦恼。

清晨的阳光下,披着绿袍的王荷香怔愣地站在墓地中,身前是木槿两位皇帝的墓碑。她不知道该干什么,或者说,她可以做什么?

...

朝气蓬勃的大臣:“(激动地握住王荷香的手)国师大人,多亏了您啊,我的军队改革才能顺利进行,魔兽潮才能被击退。(小心凑近)话说,国师大人,您为什么还这么矮啊?(遭到重击)噫!我错了我错了,国师大人,我错了,放过我吧~国师大人~”

年轻有为的军官:“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我的神!(遭到重击)噫!您问有没有敌人来犯?没有哦,多亏有国师大人您,今天的边境也是平安无事的一天呢,您就放心吧!”

放学路上的小孩:“哇!是王奶奶!(招手)大家快来,国师大人来逛街了!(一众小孩高兴地凑近)奶奶,能和我们讲讲木槿的历史吗?课上老师讲的可无聊了。(听完一小段历史的孩子们开始大呼小叫)哇,奶奶好厉害,记得这么清楚,比书上要清楚多了,我看那些说国师大人老了的老登们根本就是在放屁!(遭到轻击)呜呜┭┮﹏┭┮,国师大人你不让我说脏话我就不说了,别打我,不然我妈要把我屁股揍开花...”

一直旁听的屠户“(提刀怒气出屋)妈了个b,哪个老毕登在骂国师大人脑子不好使了,小兔崽子,你们告诉我他在哪,老子现在就去剁了他!(遭到重击)噫!(立刻跪在王荷香面前认错)国师大人我错了,我不应该在孩子们面前骂脏话的...”

国王,大臣,甚至普通人,所有人都把她看做木槿的支柱,仿佛只要她还在,木槿的天就不会塌。

可是,哪怕最坚固的柱子也会在时间的腐蚀下变得脆弱不堪啊。

“呐,荷香,对我们生命系职业者来说,长生是必须经历的一环,但这种磨难并不好渡过。他人渴求我们的血液谋求长生,可他们又不知道,这种长生,与其说是享受,更像是一种诅咒。所以,如果将来你打算主动给他人血液的话,要对他们负责,照顾好他们哦。”

可是...爹,我该怎么做?

“嗯?你问这个啊...这样吧,我给你雕个木牌,以后你要是感觉到孤单了,就看看这个木牌。也许你不同时期看,会有不同的发现哦。等你有新的感悟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分享给我哦。”

清晨的阳光下,王荷香颤抖地从心口的内兜处掏出一块小木牌,看到它的一瞬间,眼前的迷雾被突然吹开,曾经的疑惑纷纷有了答案,王荷香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捂着木牌崩溃大哭。

那是一块刻有王荷香和林辰两人练剑的木牌,两人用的都是圆杆的木棍,打身上也不疼。左边是颜色发亮的王荷香,那时还小的她梳着两个麻花辫,双手持棍正在和右边单手持棍,背着一只手的林辰较劲儿。

而右边则是背过身,只留了一个黑色可靠背影的短发林辰,林辰的身影整体发暗,只有一只背在腰上,朝现在的她比‘耶’的手是亮的。

颜色鲜明的对比下,王荷香明白了,林辰刻木牌时就已经走完了她五万年的路程,爹他当时就已经抱着死去的念头了!但林辰他还是不想让自己孤单,所以给自己刻了这个木牌,想让自己永远记住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父亲您可真是...狠心啊!

王荷香跪坐在陵园内,俯身把自己的头埋在积雪里,从嚎啕大哭变成小声呜咽,最后无声地哭泣。

她哭,哭为什么林辰不跟她坦白,为什么不告诉她他已经准备赴死的事实,为什么对她说出活下去这么残忍的话!?

泪水落在陵园还未打扫的积雪上,润湿土壤,浸透尸骨,而在两位皇帝的尸骨下方,是层层叠叠,码放整齐的一众尸骨,全部都是入朝为官,为木槿国劳心劳力,最后被她和皇帝一批批送走的名臣将相。

我活得好累...爹,你在哪里?接我走吧...

哭累的王荷香伏在地上,她已经不想动了,范菠和范萝做得很好,只要继续下去,林辰理想中的国家终会建立,她真的......干不动了。

微风拂过松树的树梢,陵园旁一件不知被谁挂在树上的毛领大衣随风飘到王荷香身侧,一道纯白色身影稳稳接住大衣,那道全身着甲的身影蹲下身,将手中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到跪俯在地上的王荷香身上。

盖好大衣的骑士站起身,抬手摘下头盔,露出的却是范菠那张柔和的脸。他转身向后看去,视线扫过一名名站在王荷香身后的纯白色身影。

沈渺;沈枫,范萝;历代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六部尚书,侍郎,地方官,将领......他们因为对木槿的留恋和担心,从未离开,大家一直都在。

范菠欣慰点头,看到远方飞奔过来的身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化作一缕清风,打着旋离开了。

【微风吹过,陵园旁一件不知被谁挂在树上的毛领大衣随风飘到王荷香身上,温柔地裹住她从未长高过的身体。】

...

“奶奶...奶奶?您还好吗?”

听到呼喊的王荷香缓缓睁眼,恍惚间,在皎洁的月光中,她看到王座之下,木槿王国一众名臣将相们的身影在朝她鞠躬道谢,然后随风飘散。

是啊,都在,他们一直都在。

那自己这把老骨头更不能放弃了啊!

抱腿靠坐在王座边,眼神从昏黄逐渐清澈的王荷香缓缓睁开眼,偏头看见一位身穿华贵内衬的女性正坐在自己身边,她哪怕坐在地板上也一直保持贵族礼仪,眉宇间有些许时间的痕迹,不多,但足矣把她热烈的性子磨平。

她从储物戒里掏出一碗小米粥,舀一勺在嘴边吹到温热后递到自己嘴边。

“奶奶,您在发抖,我让使魔去熬了一碗小米粥,喝点吧,喝完我带您回我屋休息。”

想到自己来皇宫的目的,王荷香摇头拒绝了。

“等会吧,小锋,现在几时了?”

被称作小锋的青年女性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抬头平静道“奶奶,现在丑时了。”

王荷香小声呢喃“丑时了啊,好时间...”

嘿呀!

这么想着,王荷香伸手杵着拐杖就要撑起身,身旁的青年女性见她要起身,利落地收起粥碗,迅速站起身扶着王荷香手臂让她站起来。

看着空旷的朝议厅,王荷香小声道:“老伙计们,我过会儿再来陪你们。”

‘小锋’一直保持平静,只是起身后帮王荷香紧了紧披在她身上的披风。

告别完的王荷香朝自己肩头看去,有些不乐意低声斥责她“小锋啊,你怎么又把这件女皇披风给我披上了?你身为木槿的女皇,万万不可将如此贵重之物交与他人。”

闻言,一直低头的沈锋抬头平静道“奶奶,只要您在的地方,您就是木槿的皇,而且,您也不是外人,披风给您并不违反任何皇家礼仪。”

王荷香佯装愤怒“你个臭丫头,当年定皇家礼仪的时候我可是一直看着呢,明明没这一条,你当场给我改章程是吧!?”

看着低头不语,一副听话好孩子模样的沈锋,王荷香本来生不起来的气更生不起来了。她解下披风的扣子,将这件披风重新披到迅速半跪在自己身前的沈锋身上,就像是女皇登基大典那时一样,只是少了下面的臣子。

“老婆子我啊,还是穿着这件自己缝的绿袍好,舒坦~”

耐心地给沈锋系好扣子,正了正披风,王荷香平静问她“橘子那小子呢?”

自动扶着王荷香手臂的沈锋抬头回答“刚从外面回来,听他说刚建了一批...啥来着?哦对,舰载机的零部件工厂,现在正在书房里批商会的文件呢。”

王荷香点头“嗯,走吧,带我去找他。”

“您要不先在王座上坐着歇会儿?我现在叫他,让他过来就行。”

王荷香没好气地瞪了沈锋一眼“老婆子我堂堂九阶巅峰实力,还不至于走个路都走不动。走吧,咱们也许久未见了,就当是陪我唠会嗑了。”

“是。”

眼见说不动王荷香,无奈的沈锋只好扶着用另一只手杵着木棍的王荷香朝范橘的办公屋内走去。

“还有,你别扶着我了,让你这九阶强者扶着我一个老婆子,我遭不住。”

沈锋知道王荷香在闹气,但手上没动,平静且颇有底气地反驳“那您怎么一直杵着一根木棍当拐杖?既然您需要拐杖,那我就需要扶着您。”

“你!...你这臭丫头,朽木不可雕也!”

“您老说的是。”

“哼!╭(╯^╰)╮”

‘为老不尊’的王荷香拄着木棍迈步快速离开了大殿,沈锋就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手臂像是黏上般稳稳架住王荷香的左臂。

赌气且快速移动的王荷香看到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沈锋,想到自己和林辰相遇时,林辰莫名其妙举办的‘第一届赛跑比赛’,和他那永远带着温柔的眼神,步子却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让沈锋可以轻易跟上。

本来俯身低头扶着王荷香的沈锋有些惊讶,王奶奶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都至少能玩到早上太阳出来的,怎么今天这么乖顺了?

王荷香当然不是乱走的,作为九阶的生命系强者,她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血液的位置了,而范橘已经喝了一些他的血液了,所以她虽然在乱跑,但是一直在朝书房的方向移动,只是路线曲折些罢了。

“丫头,现在是多少年了?”

“奶奶,现在已经是第六十三个千年了。”

“六万年了啊......你们多久不用朝议殿了?”

“奶奶,第五十八个千年就停用朝议殿了,所有事务交给内阁,皇帝只负责远程决策。最近一次使用是十六年前的女皇登基大典。”

第五十个千年范橘登基时,在陵园哭晕的王荷香就是被不愿意听朝议的沈锋发现,扶回屋休息的。

在沈锋身上,王荷香仿佛看到之前的自己,火爆的性子和之前的自己差不多。

现在,曾经不愿意听朝议的女娃已经成长为可以震慑四方的女皇了啊...

恍惚间,王荷香似乎明白了,林辰留给她那个木牌,更多的是想让她以自己王荷香的意愿活下去,而非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但...爹,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又怎能说这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想到远方的林辰,王荷香的思绪飘回了十八年前那个夜晚,如六万年来她一直做的那样:

明月高悬,她一个人坐在小院门口的石墩子上,左手虚握着林辰送她的护身种,右手把林辰送她的木棍横放在膝盖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猛然间,王荷香感受到手心里突然猛跳一下,之后开始缓慢但稳定跳动的护身种,两行清泪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流下。

等到了...终于让我等到了!爹,你终于回来了!

王荷香激动到布满皱纹的手开始颤抖,她颤颤巍巍地把种子装回腰包,拄着拐杖就要根据能量定位去找林辰。

可当她激动地颤抖着站起身,眼前却猛然划过范菠自杀前一晚那张决绝却模糊的脸,一股失落笼罩心头,她心里一颤,又坐回去了。

是啊,我自己连范菠的脸都记不住了,爹他还记得我吗?

王荷香犹豫了,对两人相见却发现无法相认的巨大落差感的恐惧让她不敢面对林辰。

她怕他忘了她。

如果洪二哥和佑三哥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立刻去找爹的吧。

可他们...现在在哪里?

王荷香很犹豫,而她这一犹豫,就是十八年。

第三个千年时,突然出现的洪火和佑星帮他们挡住了魔兽潮,看见当时和鬼没区别的两人,王荷香很想告诉他们林辰还活着,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当时洪火和佑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离开了,从此了无音讯。

王荷香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她去找过范橘,但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处理公务;她又去找沈锋,帮还在孕期的她搬些东西。

那一年,范橙出生了,王荷香第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有问题,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

简称: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出世,无论对世界还是个人都是一场豪赌,作为一个可以影响世界的不确定因素,人类和魔兽双方那些老不死的拟人玩意儿都想除之而后快。

当时王荷香询问范橘的决定,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范橘的话语。

“既然他身上流着范家的血,那他就是我范家的孩子,范家的孩子,还轮不到别人来评头论足!”

“而且,您也说了,他是个不确定因素,不确定意为未知,看他现在的模样,不像是将来会作恶一方的大魔头。您放心,他是我的孩子,如果他有作恶的倾向,我会直接杀掉他,范家容不得污点。”

当时范橘和王荷香站在床边,看着沈锋怀里还有些痴傻流口水的范橙,三人定下了这番约定。

事实证明,范橘是对的,范橙一岁识字,两岁开始拉着沈锋遍地跑,并且猛然间展现出强大的雷系亲和。

雷为诛邪之物,既然范橙身上出现了,她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殆尽了。如果能忽略这傻孩子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发言的话...

比如:

两岁的小不点范橙站在王荷香的小院里,高举双手,朝着天空大喝一声。

“左零右火!雷公助我!”

咔嚓!

一声巨响,范橙白净的小脸被一道惊雷劈成黑脸,隐隐发出烤肉的香味。

旁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王荷香无奈扶额,她把这归结于范橙可能还小,控制不好,所以劈到自己身上了。

两岁的范橙非常喜欢往王荷香这边跑,自然亲切地叫她王奶奶。他非常喜欢王荷香种在小院里的花花草草,经常拔了又插回去,或者把某棵树的上半身砍了,接到另外一颗树的下半身上,然后开始观察记录这两棵树的生长情况。

当然,这两棵树都是有树灵的,虽然连树精都称不上,但还是有一些自我意识的,所以当王荷香被屋外树灵的惨叫声吵醒时,直接把范橙挂树上用自己的本命藤打屁股,打完治好后又送回去了。

而她则是和这些树灵们交谈,把他们暂时迁到自己的粉红色小花上,由于粉红色小花是王荷香自己本命藤长出来的,生命能量旺盛,对于他们的修炼有很大裨益,所以树灵们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每当范橙祸祸了一棵有树灵的树,王荷香就从本命藤上摘下一朵花,把树灵渡进去后,绑在一根自己随手刻的木棍上。

反正王荷香自己能量充足地很,她也好奇范橙能做到什么地步。

然后,现在那根一人高的木棍上已经全是花了...

当王荷香寻思自己要不要搬个大树桩子来绑花时,两岁的范橙高高兴兴地拉着一个摆有一颗大水晶球的平板小车到她跟前,固定好之后范橙用自己婴儿肥的小手拍了拍水晶球,球内的景色开始变化,变成了范橘的办公屋的场景。

范橙看到后非常激动挥手“oi!老登,给个话!”

通过这颗大水晶球,王荷香可以看到对面范橘的水晶球应该是放在桌子上的,正对着正在认真看写着《关于使用杂交作物改善农业生产》的奏折的范橘。

听见自己三子在叫他,范橘疑惑地看过去。然后,由于过于惊讶,他直接把手里的笔扔了。

接着,范橘激动地抱着面前这颗小水晶球“奶奶,我有个绝妙的主意,请您赶快来大殿面谈!”

话音落下,水晶球立刻变为一片黑暗。

“呀?老登那边挂视频了?不对啊,这是没电了?”

两岁的范橙嘴里的陌生词已经让王荷香听不懂了。

电话?电?这娃儿说啥呢?

然后,王荷香就被范橙拉着风风火火去了一趟王宫,和沈锋范橘四个人围一圈坐在许久未用的朝议殿里商讨。直到这时,王荷香才发现,似乎,范橙比想象中要聪明?

看着小小的范橙站在三人中心,已经可以能说会道,并且对治国理政等方面有自己的见解后,王荷香乐了。

看到王荷香的笑容,范橘正在画草图的手也不动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沈锋则是眼泪打转,强忍泪水。

“奶奶,您笑了,您已经好久没笑过了。”

范橙则是双眼迷茫“怎么了?奶奶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为什么爸妈你们都在哭?”

王荷香看出范橙的尴尬,觉得自己似乎在知道林辰回来后,心里似乎开解了一些,自己这台行将就木的机器又能动了,而范橙没日没夜地来找自己,则是给自己正在恢复色彩的世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好了,你们俩也不小了,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地,老婆子我身子骨硬着呢,橘子,你先说说你叫我来的目的吧。”

闻言,回神的范橘放下笔,把范橙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朝王荷香正色道“您也听到了,范橙提出了一种可以让普通人参与到魔法道具生产中的方法,并且我看了一遍后认为可行,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用大量的廉价道具输出煊月和教廷,以此搬回一城,范橙说这叫...叫什么来着?”

范橙认真补充“经济强国。”

范橘点头附和“对,经济强国。”

没听明白的王荷香懵懵懂懂地点头:嗯,然后呢?

之后,范橘仿佛回到小时候一样,手舞足蹈地向王荷香描绘之后的计划,比如让范橙负责初期研发,后面则由进行培养过的研究员担任,由于木槿上小学是有国家补贴的,所以木槿人民的受教育程度很高,几乎不存在文盲,发掘一些研究员和技工这一点很好完成,甚至都可以从之前从事魔法道具生产的技工里面找,一抓一个准;

而范橘决定成立一个商会,自己担任会长,将皇帝之位传给自己的妻子沈锋担任。木槿王国会向周围国家出口廉价的道具,自动傀儡,以此来改变木槿一直以来的防守态势。

听得稀里糊涂的王荷香不语,只是一味鼓励。

范橙做的不错啊,这么快就可以给木槿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可细心的她马上发现范橘的计划中唯一没有提到的就是商会的名字,看着三人期盼的神态,王荷香心有所感,用手里的木棍在地板上用绿色的生命能量写下‘林堇’二字。

“就叫林堇(三声)商会吧。”

之后,范橘退位,其妻沈锋登基的消息传遍全国,对此,木槿内阁的阁老们并没有提出异议,而是一个个趴在内阁的大圆桌上,哪怕很累但仍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桌上的一份匿名提案。

《关于提高木槿国国内魔法道具生产力的若干问题讨论及解决方法》

这份提案是范橘自己按照范橙的想法略微包装之后写好的,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范橘,木槿国国王(还没退位时放的议案),九阶土系职业者,摸黑进了内阁,蹑手蹑脚地将这份文件放到内阁的大圆桌中央,悄悄溜了。

女皇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重新启动的朝议殿内,国师王荷香拄着木棍站在王座旁,见证沈锋的宣誓。

“我,沈锋!在此宣誓,将继续履行范家与国师的约定,我会保护好木槿的人民,请国师见证!”

王荷香缓步走下台阶,从身边的侍从手里接过王冠,庄重地给沈锋戴正,再从身边的侍从手里接过准备好的九阶道具【女皇披风】,给面前朝自己半跪俯身的沈锋披上,系好扣子,拉上沈锋的手,两人一块走到王座前。

沈锋坐上王座,王荷香将手中的木棍放在沈锋的肩上,一字一顿朗声道“我,王荷香,木槿国国师,将会见证你的誓言!”

话音落下,随着王荷香体内生命能量的运转,淡淡的葱绿色光芒笼罩了整根木棍,深棕色的木棍开出了朵朵粉红色小花。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虽然这是第一次女皇登基,但因为历史上范菠时期由于事务繁重,其妻沈渺也曾代管一部分事务,虽然无名称,但有实权,现在只是加了一个名称罢了,所以一众臣子们坦然接受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有点五雷轰顶了。

已经换上一身布衣的范橘走到王座下,转身朝一众臣子平静道“诸位,我范橘决定成立林堇商会,本人将担任会长,此次行动已经被国师同意。

该商会将以廉价的道具,盔甲,武器等民用和军用物品等作为主要商品;同时我国将开始新一轮的统考,统考的新内容将在几日后交给内阁。”

“另外,我国将在首都木槿城旁建立一批新式工厂,此次工程由我自己全权负责,之后的招工标准会发给内阁;

最后一件事,如对林堇商会有异议,请将异议写成单子交与内阁处理。退朝!”

眼神已经麻木的臣子们飘着退了下去。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为了弄清楚那份一开始根本看不懂的提案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了,我说怎么陛下无缘无故要让位,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上面那份关于‘生产力’的议案他们才看明白,现在又安排了新的任务,没法活了!

杨阁老,我要辞职!

走在前方的内阁首辅杨玉似是看出了周围内阁成员的抱怨,站定沉声道“诸位,早知如此,为何当初不努力修炼?高阶职业者对疲劳也是有一定抗性的,所以修为高了就可以为国效力更久了。”

杨玉,八阶纯体修,武器是一对指虎,武德充沛一老头。

“而且,诸位应该有不少是因为家族多年效力于陛下才被选入内阁的,如果大家不想辞职后被成堆的老祖宗天天给你们托梦的话,还是赶紧干完手头的活吧。再苦一苦自己,等到步入正轨了,我们也就轻松了。”

六万年的时间跨度,一个正常的人类种九阶职业者只能活两千年左右,更何况还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到九阶,所以平均下来每人至少有上百位老祖宗。

如果一直是一脉单传的还好点,但是如果是那种繁荣的上古大族,现在反而人丁稀少,那样的话祖宗个数很可能要再加个零。

一众内阁成员们想到自己一睡觉就在梦里被上百位老祖宗连续问候的场景,纷纷打了个哆嗦,脚下生风,火速奔向自己的职位。

一年后,在木槿生活的人们发现,城镇广场上多了一个盛有水晶球的台子,并且还有两个卫兵守护。

有人好奇地上前询问,负责守卫的卫兵则是礼貌答道“这是投影水晶球,现在还在试产,马上就会全面投产,到时候大家在家里就可以听到女皇陛下的声音了。”

“并且在三天后的清晨,水晶球将会投影一场女皇对亵渎之人的审判,感兴趣的大家可以过来看。”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举起了手里的大葱,朗声问道“这玻璃球这么小,难不成要我们挤到跟前看?”

皇家卫兵早有预料:“我们一开始也是以为需要凑上前看,但后来发现远不止如此。各位敬请期待。”

新事物,还是一场关于亵渎之人的审判,还有刚上任的女皇,这三点钓足人们的胃口,都纷纷开始期待起来。

而人群散开后大部分人则开始议论起来:哪个傻孢子图谋木槿的神,也就是国师大人。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卖木棒和麻袋了,准备打听好对面老家位置后他们这些老家伙组团先冲一波。

不求打死,最好能细细剁成肉臊子。

(前文伏笔提醒:这是图钟制作的系统给范橙提醒说有人要偷王荷香的大葱,结果真抓到人了。)

三天后,大大小小的人们围在广场的水晶球周围,但没有一个人进入卫兵画的范围,都在外面安安静静地等着看。

“滋啦。”

类似电流的声音从水晶球里响起,两名皇家卫兵见状,和城镇卫队一起站到边线上,挺身面朝围观的群众,避免阻拦投影。

四面宽阔的投影屏从水晶球内投影而出,小只范橙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上。

“喂喂,能听到吗?听到的话吱个声。”

头盔上带有一缕红绫的卫兵听到范橙的声音,伸手在手腕上戴有一颗红宝石的手环上拍了一下,被拍打的红宝石发出淡淡红光,随后慢慢消散。

“三殿下,所有投影水晶球的展示子个体已经全部连线,我们成功啦!”

范橙少有地严肃点头,将手里的水晶球交给旁边的白衣青年。

“汤驰,你先帮我拿着。小心些,别摔了,不然二哥又要找我闹了。”

投影屏内传出一个受宠若惊的声音“三殿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

小只的范橙翻了个白眼“我抱着水晶球的话观众们只能吃尾气,让你抱着就赶紧抱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白衣青年赶忙立正接过投影水晶球,哽咽的声音好似很是满足。

“汤某定然不负殿下所托!”

当范橙的脸远去时,众人看到范橙张张合合的嘴型,意思是:为什么这些人的迪化倾向加重了?

正当吃瓜的众人好奇“迪化”的意思时,投影的画面转动,转到一片一望无际的葱绿色原野上,那是木槿城的后山,第十九个千年时叛乱的木槿亲王全部都是在这里处决的。

宽阔的原野之上,身穿散发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盔甲的沈锋单手持着一把散发着魔力光芒的金属重剑,身后华丽的女皇披风在狂风中咧咧作响。

吃瓜的众人们开始欢呼起来,

“哇,这就是女皇陛下吗?好飒!”

“我看到了木槿的希望!女皇陛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木槿万岁!”

“木槿万岁!木槿万岁!”

正在值守的守卫们看着振臂高呼的群众,一个个都挺直了胸膛,要不是要值守,他们都想把头昂到天上去。

是啊,这就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国家,不是寻欢作乐的煊月帝国,也不是憎天恨地的光明教廷,而是充满希望的木槿王国。

木槿城后山,脱离屏幕的两岁范橙倒腾着小短腿,从汤驰身后的长桌上举起一本长得像板砖的‘字典’顶在头上,小跑到汤驰身边,在可以听到声音但是进不去屏幕的位置放了一张小矮凳,把读作‘罪名书’写作‘字典’的板砖放在上面,掏出一个甜筒状的小装置,习惯性屈指弹了弹上面的圆球,象征性翻了两页‘罪名书’。

这番奇怪的前摇惹得范橘给他传音道“儿砸,别说真名,随便说个假名就行。”

范橙了然地点点头,随后一字一顿朗声道“罪人,阿列克谢*发电厂,加帕*高压无线电,罗杰夫斯基*中性胺,企图染指木槿国国师的财产,其罪证确凿,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根据木槿王国最高律令,斩无赦,立刻执行!”

沉重的轰隆声响起,沈锋前方的一座狭窄土墙缓缓落下,露出里面被下了禁言咒,正在无能蹬腿的黑衣刺客。

这时,小镇的广场上,一名身穿棕色布衣的青年站起身,愤怒指着屏幕上的投影

“我不同意!他们只是偷了那个糟老婆子的几颗菜而已,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话音落下,却没有起哄者配合的青年猛然回头,发现自己的伙伴眼里此时满是迷茫。

附近几个拿着木棒本来打算连夜冲到木槿城揍刺客的青年听到有人对国师出言不逊,跟着附近的人一窝蜂堆了上去,广场上愤怒的人群瞬间就将站起来的棕色布衣青年淹没。

“靠!他骂国师!兄弟们揍他!”

“把这家伙扭头看的几个眼神迷茫的也抓起来,都拷到守卫那边!”

“md,你小子没祖宗是吧?老子上面十八辈祖宗都受到过国师大人的恩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这一仗,老年人们把自己的拐杖递给了青年,告诉他们哪里疼,就朝哪里往死里打;妇女们恨自己怎么不在身上多别几根针,一针针扎下去多解气,也比在这里干愣着强。小孩子不懂大人们的思路,但是他们知道国师是好人,辱骂好人的都是坏人,坏人要交给卫兵叔叔,所以几个小萝卜头急匆匆跑到卫兵跟前,看了一圈穿着全身甲的卫兵,最后选择伸手拽上卫兵的裤腰带,吓得那位卫兵往自己兄弟身边靠了靠。

卫兵们则是负责旁观,毕竟在木槿王国,平民打人是民事案件,要是卫兵在执法过程中打人那就成刑事案件了。

如今对面有人骂国师,卫兵们一边在心里为正在群殴的平民们呐喊助威,一边高冷地环臂抱胸,俯视着被人群围住,对国师出言不逊的布衣青年。

“伙计们都闪开!俺把杀猪刀掏出来了!”

看见局面马上要见血,皇家卫兵赶忙摁住那名已经把杀猪刀掏出来的屠户,指挥着城镇守卫把人拷走。

木槿城后山,

正在操作傀儡,准备把已经被切成块的尸体扔进河里的范橘停下脚步,拍了下手腕上闪烁的红宝石,呢喃道“抓到眼神狂热的间谍?知道了,直接杀了,教廷的人留不得,他们就像病毒,一不留神就会扩散开来。还有,以后这种事找女皇,不要叫我陛下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会会长。”

“遵命,陛下。”

手下人:主打一个听了不改doge

范橘无奈翻了个白眼。

等他回到行刑现场时,沈锋正坐在一块削平的石墩上,眼神柔和地看向不远处正在和汤驰进行事后总结分析的范橙。

范橘自觉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挨着沈锋坐好,主动拉起对方的手,轻轻揉着她手上因为长期持剑而磨出来的茧子,传音道【教廷的间谍在观看行刑现场,现在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沈锋皱眉“这次想偷菜的是煊月帝国派来的吧?要不是有橙子帮忙,我们还真防不住,派三个八阶的来偷菜,哼,真是够下本的。”

范橘伸手揉了揉沈锋紧皱的眉心“那颗大葱不一样,那是我爷爷范菠那一任时奶奶种下的大葱,很重要。这段时间可能煊月他们那边出岔子了,我听说煊月正在尝试让人类妇女和魔物交配,但实验层层受阻,再加上奶奶时不时会去煊月帝国救人,他们生产血液的成本很高,导致血液的‘产能’跟不上需求了,所以他们想偷那颗大葱。”

沈锋配合地低头,让范橘能抬手就揉到她的眉心。

“那颗大葱...和奶奶一样?”

“很有可能,奶奶她没说过,只是说那是她救回来的一个人。”

(前文伏笔提醒:这是范菠告别信里的那位生命系职业者。)

“噗嗤,人变成葱?奶奶这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嗯,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小心些,等到小橙子真正成长起来,那就是我们木槿可以真正与煊月和教廷谈判的时候了。”

摘下披风的沈锋此时和范橘两人相互倚靠着,欣慰地看着不远处手舞足蹈的范橙。

...

视线转移回现在,

沈锋扶着王荷香走在花园的长廊里,听到后者平静地问她“小锋,你登基也有十六年了吧?”

沈锋低头道“是的。”

王荷香看着花池里莲花形状的魔法灯呢喃道“十六年...小橙子今年也十八了呀,可有心仪的女孩?”

“......”

沈锋突然不吭声,王荷香以为她不好开口,便平静道“如果是男孩的话也未必不行,老婆子我可以帮忙制造后代的......不会真是吧?”

沈锋摇头“并不是,只是...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很怪。”

王荷香突然嗤笑出声“怪?再怪能有你和橘子怪?那些年你可是脾气爆的很,天天揪着橘子的耳朵让连续熬夜的他休息。唉,也没法啊,那时人类内战刚结束,木槿依然风雨飘摇......”

“哎,话说回来当时小锋你怎么想的?天天揪橘子耳朵,我问你你喜欢他吗你还扭头就跑,老婆子我追了十八里地才追上你。你看!对!就是这样,你当时就是这么脸红的!”

只见扶着王荷香的沈锋嘴唇轻抿,脸颊浮上一抹红晕,神色局促。

“您就别打趣我们了,当时还小,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王荷香贴脸吐槽“小!?我看你是不想说!橘子那小子也怪,天天被你揪着耳朵,还对你傻呵呵地笑,太憨!有空我得敲打敲打小橙子,不能让他学了他爹,不然看着就着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书房的门前,沈锋上前敲门,却被里面的人怼了一堆。

“m了个b,有事儿去找内阁,别tmd来找我,别tmd以为卫兵能放你进来我tmd就得给你干活嗷...”

沈锋等里面的范橘说累了,平静道“橘子,是我,沈锋,我带着奶奶来了。”

骂街声猛地一停,感知散开,里面的人险些从座位上摔下来。

手忙脚乱七手八脚地一把拉开门,看到门前两位似笑非笑的表情,屋内的范橘汗流浃背了。

本着能屈就屈的原则,范橘当场下跪,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奶奶,夫人,我不应该开感知前骂街的,我真傻,真的......”

王荷香平静地看着范橘,又抬眼看了看里面就剩一指厚度的文件“好了,老婆子有正事儿,你还不赶紧起来.....你挡门啦!”

范橘把王荷香请进屋,给两位女士搬了两把真皮椅子,自己也薅了一把真皮椅子坐在王荷香斜前方,一手拿笔一手拿本,脸色认真。

“请王奶奶指示!”

王荷香抬头看去,不大的书屋里摆满了柜子,除了记录各地工厂生产情况的卷宗,不但有整齐摆好了各式各样的信封,还有折叠好,摆放规整的图画。

那个带有白色小花的信是第五十个千年时,新上任的丞相写给已经登基的范橘的,意为,永远保持一颗明镜止水之心;而那个画有红色太阳和数个举起双臂的黑色小人的信封则是第五十八个千年时,新任太傅给范橘写的,意为,美好国度的愿想会化作一捧暖阳,温暖所有木槿人民......

当然,现在他们都已经化作一捧枯骨,葬于皇家陵园。

范橘比王荷香还看重周围人,第五十个千年,范橘收到国师昏迷的消息时,忍着从王座上直接跳起来的冲动把朝议处理完,急匆匆地跑到自己床前,硬生生守了自己一个月,直到自己醒来,才终于肯力竭昏迷过去。

不眠不休一个月,对于当时等阶只有四阶的范橘来讲还是太苛刻了,可他就是犟,犟到任何人劝他他都不听,就是守在床前。

这么温柔的人,想到通过建立内阁,把自己朝臣们隔离开来的方法来减轻眼睁睁看着一批批自己提拔上来的朝臣们逝去的痛苦。

可真的有用吗?如果橘子真的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还要留着朝臣送来的这些信...

看到王荷香开始追忆过去,范橘和沈锋都没有打扰她。王荷香自从第五十个千年苏醒后,常常会在晚上屏退朝议殿的打扫侍从,自己一个人坐靠在王座边,看着空荡荡的朝议殿失神。

那时的她不像木槿的天,更像是一个茫然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女孩。

当时因为范橘经常要忙很久,沈锋每天傍晚都会到朝议殿看看,看看王荷香是不是又靠着王座睡着了。

这一万年来王荷香的情况不断恶化,有些时候甚至会突然忘记自己要去哪里,手里一直攥着一个从来没让其他人看过的木牌。

她唯独没忘的,就是及时给范橘和沈锋输血,以及去煊月捞人。

但这种情况自从十八年之前就突然减轻很多,今天这是十几年以来沈锋第一次逮到王荷香在朝议殿睡着。

见王荷香不打算立刻说,范橘把桌上可能刺眼的台灯关掉,屋外莲花池的灯光照进屋内,明亮却不刺眼。

感受到光线变化,王荷香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仰头深呼出一口气,朝范橘平静道“橘子,我麻烦你恶心一下煊月的贵族,越让他们难受越好。”

范橘眼神一凌,自己继位一万多年来王荷香从未发过火,甚至健忘时说话都是和蔼可亲的,可今天王荷香语气中的冰冷,以及眼神中的愤怒却揭露了她的情绪波动。

这位木槿国的国师,动真火了。

范橘重重点头“没问题,有重点针对的对象吗?”

王荷香眼神凛冽“纸金城,所有贵族。当然,你要是想顺带对付一下那位帝国皇帝,老婆子我也不拦着。”

“明白了,您还有什么要求?”

看着范橘认真的模样,王荷香轻笑出声“你就不问问老婆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橘却认真地摇头“不用,您就是木槿的皇,木槿永远的天,您做事从不需要理由。哪怕有,也不需要跟我们解释。”

王荷香觉得好玩,伸长脖子凑上去,漆黑明澈的眼神直对范橘的紫瞳“那你这个‘奸臣’就不怕把我养得心高气傲,始乱终弃了?”

范橘立刻摇头“我相信您不会。自契约签订以来,六万年的时间,您的行动就是最好的答案,您不是那样的人。”

发现实在翘不动范橘的嘴说自己一句坏话,王荷香顿感无趣,伸手进腰包里感受了一下里面护魂种的震动幅度,想到林辰那一直温柔至极的眼神,王荷香自己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好了,老婆子我不逗你了,实话跟你说,我的亲人在纸金城受欺负了,我想找回场子。”

这就是王荷香来王宫的目的。通过种子感知,王荷香发现今天震动地很慢,再加上通过林辰给她的那一道精纯生命能量进行定位,发现林辰在纸金城受伤了,所以她来王宫找范橘帮忙找场子。

还没反应过味儿来的范橘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写下:纸金城,贵族,断销。

亲人,亲人?...等等,王奶奶的亲人!

反应过来的范橘腾地站起身,只觉得大脑哄的一下炸开来。

亲人!王奶奶的亲人!他在纸金城!?我应该亲自去迎接,不不不,应当以最高礼节待之,不不不,还是不够...

王荷香看见站起身的范橘在这个本来下脚地儿就小的书房里来回转圈,看得头晕,大声喝止“橘子!坐下!”

范橘迅速坐下,可是嘴里还是重复念叨着‘王奶奶的亲人’这几个字。

王荷香无奈叹气“我就是告诉你一声,而且小橙子已经过去了,你没必要在这里干着急,而且我那个亲人他...他还不一定想过来呢...”

哪怕她也很想现在就见到林辰,想去看看爹他伤好些了没,周围有没有人看着他,别再让他疯跑,别再让他糟蹋自己......

但现在,她只觉得范橘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挠嚷的慌。

(挠嚷:烦人的意思。)

所以她编了一个,她自己听起来都很荒谬的谎言。

如果爹知道她在这里,会来找她吗?

王荷香没有发现,自己被六万年岁月蹉跎而伤痕累累的心在这时升起了一株期盼的小火苗。

范橘则是听到范橙已经过去了的消息,精神一振,伸手就要从里衬掏出通讯怀表,却被王荷香制止了。

“你也别掏!”

王荷香赶忙摁住身边同样打算掏通讯怀表的沈锋。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看到王荷香局促的神色,范橘放在衣兜里的手把范橙拨回的通话挂断。

“好,您想怎样,我们照办。”

王荷香长出一口气,却不曾想被突然凑上来,激动摁住她肩膀的范橘打了个措手不及。

“您的亲人是您的女儿?还是儿子?还是说...恋人?”

王荷香一愣,偏头看到身旁同样一脸好奇的沈锋,摇头否决了范橘的猜想。

“都不是,他是我的父亲。”

从未预料过的答案。

范橘搭在王荷香肩膀上的手缓缓落下,整个人摊坐在椅子上,抬头仰望天花板的吊灯思考人生。

忽然想到了某件事的范橘直起身,坐正问王荷香“奶奶,你这十八年的恢复也是因为他?”

王荷香笑着点头“是,但不全是。”

林辰的复活给了她一个新的开端,范橙坚持不懈的陪伴加速了这个过程,他俩同样重要。

范橘现在都想给那名从未见过的前辈嗑个响头,他一直在努力让王荷香脱离这六万年的苦难。只有历代木槿国王和王后才会和王荷香共情,才能和她共情。那种亲近之人逝去却无能为力的苦难,他受够了,她应该早已经受够了。

范橘想要找出一种办法,一种可以建立理想国度的方法,可是太难了。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这样一个恶意的世界里推行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的社会,无异于在一群战争颠佬里提出和平共处原则。

自打范橘继位的第五十个千年以来,木槿一直作为人类种的道具生产基地,每年都为教廷,帝国和协会生产打量魔法道具。

可即便如此,人类方的教廷和帝国仍然盯他们盯地紧,魔兽则是一直冲击位于横断山脉的数座要塞,而木槿,恰巧掌握着其中一座。

这种局面下,如果贸然解开木槿国国师,也就是王荷香这道连接着木槿所有人民的线的话,外面汹涌而至的恶意会顷刻掀翻木槿这艘在风浪中前进的小船。

自此,局势仿佛陷入了死局。

而十八年前范橙的出现给了事情转机,域外天魔对当时几乎陷入死局的木槿来说是唯一解,当时范橘就决定,用域外天魔的优势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把局势盘活。

所以范橘力保范橙。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范橙带来的技术进步让木槿的实力更上一层楼,更重要的是普通人的实力正在上升,这让国土面积本就不如教廷和帝国的木槿信心倍增。

趁着范橙在人民心中的地位持续上升,范橘趁机把范橙立为储君,把他高大的形象散播在木槿人民心里,时至今日,范橙已经在木槿人眼中已经超过自己,马上就可以达到和王荷香并肩而论的程度。

计划到了这里,范橘还需要一个支点,可以将王荷香翘出国师这个位置,接过她身上木槿六万年的重担,以自己的名义活在世上,用旁观者的姿态见证木槿的繁荣与稳定。

而这个支点,现在就来了。

啊~如果世上有神,那一定就是这位未曾谋面的前辈,王奶奶的父亲吧。

书房内,王荷香看着范橘像是马上要跪下祈祷的神色,用手里的木棍杵着范橘的膝盖。

“好了,赶紧去干活吧,老婆子我带着小锋在外面等你会儿,等你干完,咱们仨一起吃顿饭。”

“吃饭!?好好好!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王奶奶竟然想和他们一起吃饭,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

闻言,范橘赶忙爬到桌上,抄起笔迅速批改文件。

看到范橘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了,王荷香欣慰地点头,拉起沈锋走出书房,下了个隔音阵法后朝沈锋道“小锋,让食堂的使魔再去熬两碗粥,咱仨一块儿喝。”

“是。”

说完,沈锋扶着王荷香在花池的走廊边坐下,伸手抚上自己手腕上的蓝宝石手环,开始指挥使魔们熬粥。

背靠书房坚实的墙壁,王荷香看着眼前的花池,清澈见底的池水中,朵朵粉红色的莲花在其中绽放,更有莲花状的魔法长明灯在里面提供照明。

“爹,我也能帮上忙了,我是不是,又强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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