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家决斗事件后的某天,纸金城温家。
梳着大背头的温袄从帝都监牢离开,由于没有带职业者去,他也不用交资源,带着康烩大大方方地回来了。
见四下无人,连侍从都被遣散,温袄朗声问道“爹,你在家吗?”
当啷!
听到二楼传来酒杯滚在地上的声音,温袄抬脚准备往楼上去,却一把被侧后方的康烩拉住,后者附耳小声道“主子,老爷也许在办事,我们要不...别去了?”
温袄一听就不乐意了,愠怒道“我娘死了还没三年呢,我爹就给我找后妈?不行,我一定要跟他理论理论,你怕的话可以不用来。”
说着,温袄甩开康烩的手,大踏步走上楼。见温袄如此决绝,康烩紧抿嘴唇,最后决定跟上去。
上楼后,温袄直接推开温涂的房门,见一个黄铜酒杯跌落在地上,洒出几滴淡红色的酒水,视线上移,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手掌交叉撑住额头的青年。
见父亲衣衫整齐,不像是鬼混的模样,温袄内心的责怪消散殆尽,大步上前俯身将酒杯捡起,轻轻放在桌子上,在温涂附近站定行礼。
“父亲,孩儿回来了。”
听见温袄的回应,温涂抬起头,平和的额头上多了一抹压出来的红,而温袄没看见的,是温涂眼角那一抹还未消散的疯狂。
“原来是小袄啊,怎么样?季家的宴会,玩得可开心?”
听到温涂声音里化不开的疲惫,温袄以为是自己擅自出门给温涂带来了困扰,神色愧疚。
“父亲,我...”
温涂挥挥手“不用道歉,你小子什么样子,我还不了解?”
说完,温涂叹了一口气。
“你去宴会的时候,可看见了张梓?”
温袄微微皱眉,张梓家向来孤立无援,父亲也反感自己和他们交朋友,如今怎么问起来张梓的位置了?
于是他努力掩盖下内心的心虚“不曾见到。”
温涂见他这样,像是放心般叹了一口气。
“好,没见到便好。”
温袄内心疑惑,可他不是对家人存疑的性子。
“张梓家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涂眼神黯淡,语气惋惜又染上几分嫉妒。
“他们攀上高枝喽。”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得到呢?
温涂自问从父亲手里接过家业后每天兢兢业业,善待侍从,从不仗势欺人,可凭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又是他们家得了!?
见温涂眼神遗憾,温袄知道父亲这是为家业发愁,主动请缨“孩儿这就去出任务。”
温涂见温袄一如既往地懂事,神色欣慰“去吧。”
见温袄出门,温涂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温袄带着康烩一同出任务的背影微微叹息,可每叹一次气,被埋于眼底的疯狂便显露一分。
一道灰袍身影突然出现在温涂身边,同样看着温袄的身影,眼神却一直看向旁边的温涂,语气唏嘘。
“啧啧啧,温涂,被自己费尽心力保护的孩子欺骗,感觉如何?”
温涂猛然转身,六阶威压倾斜而出,却被灰袍人轻轻一挥手轻松化解。
“齐慎!别以为你是季博家的长老我就不敢对你出手!”
见温涂眼神疯狂,赫然又是一副关爱孩子的老父亲人设,齐慎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悠悠道“你若不想帮我们做事,我找别人便是,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说着,齐慎转着手里的匕首,脚步悠闲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处,齐慎偏头看了一眼后面一直低头的温涂,露出一抹看戏的玩味笑容,抬手去抓门把手,却听到温涂的大喊。
“我干!让我做什么都行,帮帮我!”
齐慎早有预料,悠哉收回手,背着手走到温涂身侧,偏头看他。
“什么都行?”
温涂咬紧牙关,双拳攥紧。
“对!只要你们能帮我盘活生意,我做什么都行!”
齐慎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有千斤重。
“张杏死了。”
齐慎后撤一步,看着温涂像一只断掉翅膀的麻雀般重重跪下,伏地大哭。
啧,也不严谨,从他接下他父亲的产业,脱离平民阶级进入小贵族圈子起,他就已经没有翅膀了。
见温涂哭得实在伤心,百无聊赖的齐慎坐在之前温涂坐过的椅子上,手指不断把玩着桌上的两枚骰子,沉重的碰撞声在温涂听起来冰冷无比。
“你哭得那么伤心作甚?为了救你那重病的老婆,张杏军团长还是你让人杀掉的,现在才哭,是不是晚了一些?”
说着,齐慎拿起旁边桌上的酒杯,闻了闻里面稀释过的【红酒】,眼里划过一抹嫌弃之色。
见温涂哭得更加伤心,齐慎起身站在他身侧,故作惋惜“以你的天赋,能升到六阶已经很很棒了,但你依旧救不回来任何人。”
“唉,我也知道,当父亲的,总想给后辈多留一些东西,让他们少吃些苦。”
听到齐慎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温涂止住眼泪,抬头强忍泪花。
“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和张杏是战友,他羡慕张杏能升到九阶,做到军团长的职位,还能和附近那么多人打成一片。
可他同样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平庸,昔日的朋友和自己已经拉开距离,六阶和九阶的差距不是努力能弥补的。
所以当他妻子莫名得了一种名叫【消逝】的疾病时,齐慎找到他,说将这把匕首捅进张杏的体内,就可以转移【消逝】的诅咒,救下他的妻子。
他纠结过,痛苦过,可无论过程如何,他最后选择了动手。
他的理由是:他不能没有家庭,还小的温袄不能没有母亲。
所以他买通了张杏身边的侍卫,在对方最放松的时候把匕首捅了进去。
可最后,她还是死了,死在他怀里,化作星星点点能量飘散于天地间。
他悲痛欲绝,几近失神,可最后还是小时候的温袄把他从自尽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所以他一边不停地自我宽慰,张杏福大命大,肯定没有问题;一边面对不断被压缩的家族生意耗光头发,却仍然想不出来一个好的办法。
可现在,张杏没了。
但他也必须要保住生意,不能让家族的生意败在他的手上!
齐慎见他终于进入主题,乐呵呵道“很简单,张杏是死了,可是他的后人还在,向天城马上就会开启,他的后人必然会进入其中,你去把这个方块塞他体内。”
说着,齐慎递出一个包有玻璃的血红色肉块,可奇怪的是,里面的肉块时不时跳动一次。
温涂呆呆地看着里面的肉块,他进退两难。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上次齐慎说那把匕首是‘药’,可最后他仍然没有救下他夫人,后来齐慎为表歉意,送了一瓶酒给他。
他喝过,很好喝,但已经喝完了。
见温涂呆愣着,齐慎俯下身,乐呵呵地掏出一瓶【红酒】,在温涂面前一边晃一边慢悠悠道“你不是喜欢喝这个嘛?这一瓶是定金,等此事成功,我再给你三瓶。”
那把匕首上有两个效果,【消逝】和【转移】,本来是打算夺取张杏的九阶修为的,可后面不知为何,【消逝】成功发动了,张杏人确实死了,可【转移】没有发动,张杏的九阶修为没落他们手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以齐慎决定用温涂去探探路,死了也不用可惜,正好可以接过对方家里的走私生意。
至于那个肉块?是研究院那边的实验性武器,说是可以把人瞬间转化成一团臃肿的肉块。向天城那地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再死个怪物也没什么。
而且张梓是张杏最看重的后辈,如果可以,齐慎准备跟在温涂身后,如果张杏真的把修为传给了张梓那个小辈,他刚好可以坐享其成。
听说张家好像有只小狼,正好抓回来当玩物。
见到日思夜想的酒水,温涂眼神疯狂,一把从齐慎手里夺过【红酒】,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
见状,齐慎随手将方块放到温涂面前,直起身乐呵呵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齐慎笑着地挥手,瞬移离开了。
站在季博家的庄园内,齐慎一改之前在温涂家的和善,不屑地冷哼一声。
“温涂温涂,还真是傻的可以。”
说着,他背着手昂头朝旁边的侍从挑眉问道“少爷在哪里?”
旁边正在默念‘他看不见我的’侍从顿时大惊,慌忙道“少爷前段时间回寝闭关了。”
齐慎点点头,迈步走向季博夏的寝室。
作为家主钦点的季博夏的师傅,他知道季博夏的性子,这个时间点,他自然不可能在闭关。
他走入阴暗的地下室,视线随着灰色的石砖不断下行,明亮的魔法灯灯光开始无法驱赶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走到平坦路面上,齐慎站定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看着尽头昏暗的铁门,背着手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身穿干净黑衣的季博夏走出行刑室,与身后跪坐在地上,浑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季博春形成巨大反差。
(伏笔提示:季博春是季博夏父亲。)
反手拉上厚重的铁门,季博夏抬起头,那眼角还未完全消退的疯狂昭示着,眼前这位身材修长的少年上一秒还在面带狞笑地将刑具捅向自己的父亲体内。
而齐慎,是被季博春托孤的,这位家主曾在被季博夏下毒毒晕的前一天跟他说:作为一个父亲,他对不起季博夏,他不应该听信那些供奉的言论,将【红酒】给自己夫人服下,导致季博夏现在一体双魂。
而当季博夏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之前,他会帮忙舒缓季博夏的杀戮欲望。
齐慎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少爷,温涂那边安排好了。”
季博夏平静点头道“好。”
说完,季博夏不再言语,摘下旁边的衣架上的风衣穿上就要往外走,却在和齐慎错肩时停下脚步。
季博夏看着前方上去的楼梯,目不斜视。
“齐长老,还有要说的吗?”
齐慎微微躬身,眉头微皱“少爷,老爷他...”
季博夏伸手打断了齐慎的发言,神色淡漠。
“齐长老,‘他’的选择是‘他’的问题,不用为‘他’推脱。而我,会把季博家带上一个新的高度。”
齐慎站在原地,微微偏头看向侧后方举起双臂,野心巨大的季博夏,回想起小时候的他会把所有礼物牵上一根绳,最后把所有绳子拉在自己手里才睡着的模样。
希望...不会酿成大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