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衍七,今年十二了,被父母拉到街上卖给奴隶贩子。
至于为什么是十二,因为早些卖的话,给家里做的活就少了,晚些卖的话,价格就低了。
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的衍七平静地看着正在和奴隶贩子讨价还价的两个中年人,脑海中浮现出一年前的场景,
“你个小畜生!找死!”表情扭曲的女人嘶哑着喉咙,不顾脸上还在滋啦冒泡的热水,指着面无表情的衍续破口大骂。
拿着盆的衍七站在原地,平静地注视着因为自己反抗,反而不敢用棍棒驱赶他的‘母亲’。
对于那些污言秽语,他也不恼,这时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自家的二哥天赋异禀,未来肯定能成为一方强者,但他们是平民家庭,上学的高额学费让他们望而却步。
但,天无绝人之路,奴隶贩子正在收购一批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人,越多越好。而衍续他们这样从生下来就不属于家庭一份子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货物。
身边和自己一起玩的孩子已经一个个消失了,没有人会多问,因为多问的第二天就没了,他们不会允许货物有自主思想的。
而衍续是在某次外出买菜时,在一条小巷拐角处,亲眼目睹自己的好朋友哭喊着被急切的父母强拉卖去换钱的场景,哭闹的少年被父母交给奴隶贩子,而其父亲嫌少年太吵,一巴掌扇了上去。
这一掌,扇在少年的脸上,也扇死了两颗挣扎的心。
加上自己是家中第七个孩子,但从来没有见过除二哥之外的哥哥,那么,这些消失的哥哥的去处,也就昭然若揭了。
他们都被卖出去了!
愤怒吗?无力吗?衍七不知道,可如果家庭暴力的地狱后面还是地狱,那他宁愿早点进入。
在他眼中,为了卖孩子而生孩子,这样的家伙不能称为父母,所以在“母亲”这一次辱骂自己没有按她的要求接盆热水的时候,他把盆里咕嘟冒热气的水全部泼了上去。
事实证明,她根本就是在挑刺,一盆热水泼上去,灼热的烫伤让她的眼神清澈了一瞬,下一秒,就被愤怒,屈辱等情绪填满,铺天盖地的拳脚罩了上来。
晚上,浑身是伤的衍七蜷缩在柴房,暗地给自己加油鼓劲儿,他今天敢于反抗,已经很勇敢了。
可接下来,他要怎么做?
铁链很紧,他没办法撬开,‘父亲’的手像铁箍般攥得死死的,挣脱不开。
所以,自己终究步入新的地狱了吗?
“这个紫发紫眼的孩子,我要了。”
平静到极点的声音传来,衍七抬头望去,一个身披宽大棕袍,头戴兜帽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自己的‘父亲’闻言,暗地高兴,表面上却装作舍不得。
他弯腰搓着手,神色‘纠结’,试图在这位‘竞价者’面前获得更多的金币。
“这位大人,小民这家里实在没办法,才想着卖掉自家这个做活的老实孩子,看在我们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份上,您能否施舍一下,多给我们一些钱。”
呵忒!要不是自己太虚弱,衍七都想给他一个大逼斗。如果自己没有感觉到,自从这个青年出现,‘父亲’那攥着铁链的,激动地微微颤抖的手,自己还就真信了。
看到是来抢生意的,奴隶贩子对青年没什么好话“哪来的不长眼的家伙,快滚!别干扰歃血盟做生意!”
他们这群贩子是有指标的,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相应的份额,是会直接火化的。
而且,贩子身上也带有简易的探查实力的道具,既然它没有发出警报,证明眼前的家伙对自己没有威胁,自然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听到贩子的发言,青年兜帽下棕色眸子平静地看向贩子,空洞的眼神似是愣了一瞬,动作僵硬地掏出来一个徽章展示给贩子看。
“骨头帮的。”
看到那枚殷红打底,两根白骨交叉着托起一颗惨白色颅骨的标志性徽章,贩子立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嘴脸,说话间还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个巴掌,讪笑两声缓解尴尬。
“哎呀!原来是骨头帮的大人,是小人眼拙,小人该打,该打!”
转头时,贩子看到两个中年人疑惑的表情,暗道又是一家不懂行情的,直接开骂“你们两个家伙!还不赶紧把孩子给这位大人,这位大人还能亏欠你们不成!?”
听到经常交易的贩子都这么说,两个大人丝毫不敢怠慢,把连着衍七脖子上项圈的铁链恭敬地递了上去。
青年撇了一眼铁链,蓝光闪过,铁链解开,他平静地拉上小家伙儿的手,扔给踌躇要不要上前要钱的两人一个布包,带着衍七离开了。
看到地上被解开的项圈的贩子啧啧称奇,骨头帮的人做事就是有底气,都不屑于用项圈。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昏暗的小巷内,在沐浴在阳光下的城门旁停下的脚步。
青年感受到衍七死死扣着自己的掌心,想要把指甲嵌进自己的肉里,以此来抗拒被带走的命运。
可哪有那么容易,他们在离家前,已经被父母用魔法卷轴去除掉身上锋利的指甲。
青年站定在阴影中,低头平静地看向衍七“我叫林辰,孩子,你叫什么?”
见衍七别过头去,没有搭理他,林辰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蹲下身给穿着残破衣服的衍七披上了一身棕袍。
在衍七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帮他系好袍子,确认露不出来里面的破旧衣服后,林辰带着衍七走到城门前。
城门的卫兵看见衍七矮小的身影,伸手拦下,语气不善“按照新规,小孩出城要缴纳额外的费用。”
林辰抬头看向守卫,暗淡的棕色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点,卫兵的眼神逐渐失焦,只见他立正站好,语气恭敬。
“原来是李大人,是小人冒犯了,您请。”
精神控制,由于林辰的高额精神力,被控制的卫兵不会有这段记忆。
看到有路了,林辰带着衍七不紧不慢地出了城。
本着直线距离最近的原则,出了城,没走几步远,林辰就带着衍七钻入了林子里。
阳光从高耸的树冠的缝隙钻进来,照在静静走路的两人身上。
不知为何,衍七从未觉得阳光如此温暖,照在身上,仿佛自己这几年受到的伤都有所缓解。
“衍七,我的名字。”
听见衍七说出自己的名字,林辰的步伐明显一顿,随后继续往前走,小声念叨。
“还是编号吗?果然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变化,不上心的孩子连名字都是这么随意。”
衍七没有听见林辰的碎碎念,看见林辰依旧面无表情地赶路,心想那一瞬间的温暖果然是假的,大人都是同一类人,都是这么冷漠无情。
衍七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衍七愿意说话后,身边的景色变化速度开始加速,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
入城后,林辰把衍七带到一个角落,蹲下身。就在衍七以为他要展露出本来的丑恶面目时,突然对上那双没有光的棕色眼眸,本来要迈出去逃跑的腿愣住了。
这个眼神,他只在那位被父母卖给奴隶贩子的少年身上看到过,名为绝望的眼神。
“衍七,我给你起个新名字吧,怎么样?”
林辰蹲下身,那双温润的棕色眼眸此时毫无光亮,他面带笑容看着呆愣的衍七,抬手摸了摸衍七的头。
路上的自己用生命能量修复了小家伙的内伤,不然他扛不住一步千里的压力。
林辰看着衍七没反应,眼中微微发亮,低头思索一阵后,有了主意。
“就叫你衍续吧,从今天开始,你将翻开新的一页,是过去的延续,但又与过去不同,你不会被他人所控制,你的面前,是新的生活。”
发现衍续还是没反应,眼中光芒再次消逝的林辰笑着机械般抬手摁着衍续的头,轻轻用力,半强迫着让他点了头。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林辰得到衍续的“同意”后,起身带着他继续向城内走去。
这时衍续从震惊中回过神,小脸严肃地看向林辰。这个大人,好像不一样,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进行过许多遍,现在只是机械般地重复。
可他愿意给自己袍子遮丑,愿意用心给自己取名字,应该是个好人。
但,身为好人的他,又是经历过怎样的绝望,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一个人样行走在世上。
最后,面带笑容的林辰带着衍续回到了自己暂时的居所,一个旅馆的二楼房间。
下楼打了些温水,回了房的林辰看见衍续小脸严肃地打量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上手捏了捏衍续的小脸。
“小家伙别那么严肃嘛,来洗个澡放松一下吧。”
小只的衍续没好气地拍开林辰不安分的手,小心摘下身上的袍子,整齐地叠放好后放在床上,把身上因为长时间住在柴房都腌入味的衣服随手丢在一边,小脑瓜放在膝盖上,整只崽缩在浴桶里。
林辰走到浴桶旁,蹲下做虚抱状,在衍续后面的手里生命能量流转,一把刮痧板出现在林辰手中。
这是林辰这两天刚看到的放松方法,非常适合衍续这样精神紧绷的小崽子放松下来。
刮痧板接触上衍续的后背时,冰凉的触感让衍续下意识地想反抗,结果一口咬上了林辰放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可奇怪的触感让他猛地一愣。
很硬,像是流血后凝结而成的血痂。
衍续很熟悉这个感觉,因为他自己在挨揍后,不可避免地会流血,而自己的“父母”不愿意看到一个浑身血痂的人侍奉他们,为了不挨更多的打,衍续都会在结痂后,用牙把血痂撕咬下来。因为这样恢复会更快,并且不会让自己因为疼而不敢继续撕下去。
突然被咬的林辰感受到久违的疼痛,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的痛苦神色,可立马就被嘴角的笑容压了下去。
而就在林辰心神动荡的一瞬间,衍续看见了,在林辰那白净的手臂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刀痕,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衍续沉默了,心想这家伙挨的打比自己多,可当他低头看自己身上时,又愣住了。
那些本应该存在的伤痕,已经不见踪影,甚至自己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阳关下而晒得而有些发黑的皮肤都有些发白。
“抱歉,吓到你了吧,这些都是旧伤了,不碍事的。你身上的伤我已经帮你治好了,小孩儿就应该干干净净地,浑身带伤可不好。”
随着林辰心神重归稳定,那满是伤痕的手臂重新恢复到白净的状态。
把衍续的后背刮得一片红后,小少年感受着后背火辣辣的,偏头定定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看书的林辰,哪怕意识依旧对林辰抱有警惕,却难以抵挡这难得的温馨,最后沉沉地睡去。
...
等到衍续醒来时,林辰正在床边收拾着一个书包。
“醒了?走吧,我带你去入学。”
衍续一愣,入学?自己也能像二哥那样上学吗?
愣神间,一套衣服被林辰递到衍续面前。
“穿上吧。”
朴素的棕色布衫,就是街上普通人穿的那种,可这也比之前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好。
坐在床上的衍续眼神一凌,从小要强的他把幸福的泪水憋了回去,高兴地手脚并用穿好了这一身来之不易的朴素衣服。
看着衍续收拾好了,林辰牵着他来到学院门前,和门口的大爷说了一声后,见到校长,最后把衍续送到教室。
衍续虽然年龄到了正好可以上学的年纪,但时间上已经晚了几天了,所以林辰给自己按了一个高阶职业者在外执行任务,结果回来晚了几天才想起来带着孩子入学的家长身份,同时在与校长谈话的时候带上了一些精神力,让对方更能信服自己说的话。
在衍续上课的教室的窗户边,有一株几乎爬满整座教学楼的爬山虎,谁也没有注意到,爬山虎上,有一根明显更绿的枝条正在紧紧贴着窗户。
另外一边,走在大街上的林辰通过枝条观察着衍续的适应情况,看了好久,衍续适应地很好,这才放心离去。
到了晚上,衍续放松地趴在床上,歪头看着灯光下林辰正在缓缓翻书的侧脸,晚风撩起青年额前的漆黑碎发,是那么的令人安心,宁静。
“老家伙,你为什么救我?”
林辰似乎是在愣神,听到衍续叫他,眼皮一跳,抬头看到衍续天真的神情,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衍续的小脑瓜。
“自然是看不惯你们过苦日子。”
“那么多受苦受难的孩子,你救得过来吗?”
林辰又是一愣,他还是头一回见衍续这么大点的孩子有这么复杂的想法,耐心回答“当然救不过来。”
“那你...”
“为什么还在坚持?我只是看不惯罢了。只要看见了,我就会救。”
林辰没说的是,他还想建立一个可以让天下的孩子们不会再被卖做【柴火】,都能过上好日子的社会。可碍于林辰现在实力不足,无法实现,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救,能救一个是一个。
看着面带笑容,仿佛在散发着圣光的林辰,衍续心里一突,扭过头不看林辰。
虚伪的家伙,除了眼睛浑身发光。
...
轻松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某天黄昏时,衍续回到旅馆,看到林辰正匆忙把一封信藏在身后。
“啊,你回来了,今天的学校生活怎么样?有交到朋友吗?”
衍续配合地装作没有看见那封信,将书包放在床边,主动面朝墙壁低头掏东西。
“挺好的。”
“那就好,你在屋里等我一会儿,我出去给你打水。”说完,林辰便匆匆出门了。
衍续看着林辰心事重重的背影,迅速地从书包里找出自己上课记下的觉醒魔力的方法,抓紧时间又试了试。
“唉,还是不行吗?”盘腿坐在床上的衍续叹息一声,自己的魔力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试了几天都没动静,其他入学没觉醒的同学几天前就觉醒了。
唯独就剩自己这个钉子户,怎么都不开窍,被嘲笑是小事儿,关键时刻帮不上林辰的忙是大事儿。
晚上,洗漱完的衍续躺在床上,林辰依旧搬张椅子坐在床边,翘着腿翻看一本衍续看不懂的书。可与往常不同的是,林辰今天的翻书频率明显要快一些。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衍续已经睡沉,林辰轻轻起身,温柔地给他掖了被角,空出来的右手张开,一个包裹着这个房间的阵法已经展开。
设置好阵法,林辰用一步千里离开了旅馆。
城外的一处树林中的空地上,林辰平静地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青年。
“李安,你找我何事。”
不同于平静中带着些许笑意的语气,此时的林辰,语气中带有一丝庆幸和恳求。
李安朝林辰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随后身形一闪,一剑劈在林辰身上。
林辰看见李安的笑容在月光中逐渐疯狂,心中仿佛被砍了一刀。
终究,是自己心存侥幸吗?
李安持刀而立,看着再次接下自己一刀,身形愈发佝偻的林辰,脸上笑容重新变得天真。
“您还是和之前一样单纯啊,父亲。哪怕已经被我们伤害,依旧把我们视作你的孩子,真是...伪善!”
话音落下,李安已经再次劈下一剑。
这一次,蓝色的防御阵法轻松抗住了充满恨意的一剑。
“为什么...”
听见林辰那细若蚊蝇的疑问,李安脸上笑容愈发疯狂“为什么!?应该问问你自己吧?父亲大人,为什么你愿意冲进拍卖场,浑身是伤地救下我和兄长大人!却不愿意给我一滴血,让我去救她!”
林辰知道李安口中的“她”是谁,李安的伴侣,王鱼,死于【消逝】的诅咒。
他曾作为见证人参加了二人的婚礼,亲眼看着自己救下来的两个孩子可以放下过去的苦难,喜结连理,欢欣鼓舞地迈向新的未来。
可没过多久,李安神色沉重地找到了自己,带来了王鱼重病卧床的消息。
他踉踉跄跄地赶了过去,发现她浑身散发着衰老的气息,行将就木的状态丝毫不像是一个活泼的年轻女性应该有的。
把李安支出去的王鱼偏过头,看向跪坐在自己床边的林辰。
“父亲...”
身体状态的下降让王鱼说话都艰难无比,但布满皱纹的手却坚定地阻止了林辰握着刀,想要给自己手腕上划口子,输血救人的动作。
林辰很清楚,王鱼得的是名为【消逝】的诅咒,患病途径未知,得之必死。
解药只有一种,生命系职业者的血液。
但与其说是解药,倒不如说是用长生抵抗衰老。
“您说过...希望我们...不依赖他人而活...所以...不用了。”
人类种的寿命终有尽,服用生命系的血液也只不过是延长寿命,可一旦服用,等到寿命走到终点,人就会飞速衰老,一夜之间从朝气蓬勃到老态龙钟。
长生,更像是一种病态的渴求,一种诅咒。
而王鱼拒绝了,她善良的父亲行走于黑暗之中,把他们从吃人的黑暗中拯救出来,还将他们推向光明的未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但生命的快速流逝让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自己的父亲,林辰,显然是知道这种病的医治方法的。
这么善良的人,不但救了自己,还要通过自残的方式来保证她自己活下去,王鱼心里过意不去。
虽然林辰不是他们血缘上的父亲,但是他们更愿意承认林辰是父亲,因为他比血缘上的父亲更像一位合格的父亲。
林辰给他们的印象一直都是强大,温柔,可靠,神秘。
但就是有些时候,对他们太好了。
王鱼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点头,哪怕贫血了林辰也会坚持输血给自己。
所以她才不放心啊!
跪坐在床边,已经满脸泪水的林辰看着王鱼坚定的眼神,那双黑眸在黑夜中仿佛熠熠生辉的两盏明灯,哪怕受到【消逝】的影响,但她的灵魂依然闪耀。
林辰选择尊重王鱼的选择,缓缓放下了紧握着刀子的手。
王鱼欣慰地松开林辰的手腕,艰难开口“爹...等你成亲...记得跟我说...我好放心......以后...别做傻事...”
“最后能见您一面...我很开心。”
说完,王鱼眷恋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缓缓合上沉重的眼皮,在昏黄的魔法灯光中,沉沉睡去。
独留呆愣跪坐在床边的林辰,和心有所感,冲进来崩溃大哭的李安两人。
那一天,雨很大。
林辰用藤蔓掩埋了盛有王鱼生前衣服的棺材,在【消逝】的作用下,尸体和灵魂都会化作能量,随风散落世间。
王鱼的衣冠冢前,一块被雨水打湿的洁白墓碑上,刻着王鱼这个名字的寓意。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李安跪坐在墓前,双手捂脸,俯身无声呜咽。
林辰和李安的双胞胎哥哥李平撑着伞,默默站在他身后。
林辰怔怔看着王鱼的墓碑,回想起尘封的记忆,心里像是被人无情地剜去一块。
哪怕把护魂种给了王鱼,也没能救下她,【消逝】是灵魂和肉体的双重衰亡,已经脱离了护魂种的保护范围。
上一次,自己没能救下他,这一次,自己又没能救下她。
终究,是我的错。是我太弱,才让一个个我珍视的人从我身边离开。
眼睁睁看着自己救出的孩子在自己面前逝去,沉重的愧疚感充斥着林辰的内心,让他身上的本就沉重的包袱又加重一层。
林辰沉默着离开了,他要继续旅行,为了仍然在苦难中挣扎求生的孩子们,也为了弱小的自己。
【父亲,我过会儿去找你。】
李平的传音根本进不去林辰那颗被愧疚感挤满的内心,察觉到这点的李平担忧地看向林辰离开的方向。
墓地总是安静的,硕大的雨点无情地打在鲜红的油纸伞上,咚咚地惹人心烦。
“请问,这位女士也是因为突然快速衰老而死的吗?”
李平扭头看去,一个身穿干净灰色布衣的青年男子持伞而立,眼角带红,看样子也是刚悼念完。
他沉默地点头,弟妹走了,弟弟伤心欲绝,他不想在他人身上浪费时间。
“唉,我家那位也是,都是我没用,没能及时找到解药。”
青年唉声叹气,仿佛想要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哀愁的气息。
“说起来二位有见过生命系职业者吗?我曾听说,生命系职业者的血液可以解决这种疾病。”
闻言,跪坐在地上的李安一顿,呼地站起身,激动地摁住青年的肩膀。
“真的!?”
留有漆黑长发的青年露出吃痛的神色,空着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李安僵硬的手臂。
“这位兄台,我所言非虚,确实如此。”
李安也不知道王鱼患了什么病,他只看见,某一天开始,王鱼的身体状态飞速下滑,而他也被王鱼支出去找林辰。
他们这些被林辰救下的孩子是有林辰给的种子护身的,静心感受下,可以感知到林辰的大概方位。
病名未知,解决方法也未知,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自己,生命系的血液就可以救人。
就像沙漠中突然看见甘泉的饥渴的旅行者一般,哪怕是海市蜃楼,他都想追过去。
“我父亲他...”
父亲他既是生命系职业者,又是那么强大,博学,肯定知道解药的!
可为什么...不救她!?
“这位先生,我弟弟现在情绪低落,还请你不要刺激他了。”
看见李安打算把林辰是生命系职业者这个无数次强调不要外露的事实说出来,李平打断了李安的发言,并且给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下达了逐客令。
人都没了才说解药,这人有古怪!
青年被赶也不恼,微微欠身道歉。
“抱歉,是我冒犯了。这位兄台,想必您的父亲见过生命系职业者吧,你可以尝试求得一滴血液,也可以对这种疾病有很大的缓解作用。我还有任务要忙,就先行离开了。”
青年似是很忙,说完,他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李平一把按住怒气冲冲要去找林辰讨个说法的李安的肩膀,脸色阴翳,没有说话。
“哥!”看到李平拦着自己去找林辰讨说法,李安很是愤怒。
为什么,连自己哥哥都拦着自己!?
李平扭头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了,布下一个简易的隔音法阵,沉声道“李安,我知道你很想要一个说法,但你不能现在去,父亲他现在也很伤心,你去只是徒增悲伤。”
李平说什么也不会放李安去找林辰的,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明显不怀好意,明明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会发生。
李安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平紧皱的眉头,对方周身散发的愤怒让他错误地认为李平在对他发脾气。
哈哈,他看到了什么,一向保护他,纵容他的哥哥,竟然为了一个吝啬到连一滴血都舍不得的混蛋对他发脾气!
林辰凭什么!?他凭什么!?
掺杂着愤怒的悲伤在心中开始腐烂,李安本来痛苦的神情顿时平静下来,自嘲地笑了两声,推开李平的手,快步离开了。
看到李安陡然平淡的神情,李平眉头皱的更深了。
有情绪却憋在心里,要出大问题!
这也让他更加确信,那个搭话的家伙没安好心!
希望自己这个笨蛋弟弟不要铸成大错吧。
“李安,你听我说!你别信那家伙说的,他自己也说了这是道听途说...”
李平李安两兄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而在墓地外,身穿灰衣的青年嘴角带笑地看向李家两兄弟离开的方向,撤去了精神诱导。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我亲爱的林辰,好好感受这份大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