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跪在一张简易床边,拼命摇晃着床上毫无反应的四十来岁汉子。
旁边的人只能干干地望着这一幕,也没人起身过去施以援手。
更有的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仿佛是习以为常了。
出事了!
江凡放下手中准备的简易架子床。
和边上的小四九赶紧跑了过去。
只见,床上的那个汉子,面部很是浮肿,眼睛肿得凸起,而且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白色。
任由那小姑娘如何叫唤,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偶尔喉咙中会传出一种类似“啵啵啵”的吐气声。
男人已经陷入了昏厥。
江凡上前,把手放在对方的鼻翼下面,有短促的呼吸,又把手按在对方的脖子上,心跳很是急促,不像是正常人的心律。
再从对方脸上的浮肿判断,此人如果是放任不管,恐怕没多久就要死了。
江凡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滩又一滩的呕吐物。
小四九见情况不妙,他赶紧说了一声:“我去找军医,你就在这里留着,照看好这位伤员,我很快就回来。”
就在此时。
旁边的或坐或躺着的人,却在此时开口劝道。
“军人同志,别白忙活了,老刘得的是二号病,这种病,有钱的能去医院治疗,吃什么康复粉就能治好,没钱的人,就只能熬着。”
“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二号病,都迷糊不知人了,还能活过来的,倒是有听说有人被救了回来,但是也没有活过几个月又死了。”
那个小姑娘,年纪约莫也就十五六岁,同样瘦得可怕。
江凡怀疑她都没有六十斤重。
小姑娘人小可脾气却不小,直接怒骂道:“老光棍,你放屁!我爹怎么可能会死,他就是睡着了……”
那人没有理会这姑娘,而是继续说下去。
“老刘连东西都吃不下去,一吃就吐,他就算救回来,也只不过是让他多吃点苦头而已,现在他睡得那么香,就别再叫醒他了。”
小四九没有动摇,话还听人说完,直接就跑去找军医了。
江凡在病人身边蹲了下来。
他没有系统性学过医学侧的知识,但是也看过了不少医书。
一些紧急急救措施,他还是懂得的。
江凡捏着汉子的下巴,掰开对方嘴巴,又让其把头偏向一侧,用手指抠了抠,确认没有呕吐物或分泌物堵塞呼吸道。
他又朝旁边人要来几件衣服和毯子,给病人包住。
那个姑娘也不知道江凡在做什么,不过出于对军人的信任,她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不过,她也没能忍多久,还是以一种祈求的目光看向江凡,询问道:“同志,我爹没事吧?他应该只是饿晕了,不是他们说的什么二号病吧?”
没等江凡回答。
旁边的那些也同样浮肿的人,又开始出声了。
“女娃子,我们就老实告诉你吧!这二号病,其实就是饿病,都是饿出来的。市里面的医生他们一直在纠正我们说这个就叫二号病,但是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们都很清楚,这分明就是饿出来的,我们这些人身上都有,哪里会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肿起来的?”
旁边又有人开口道:“我去过医院里面,我家二姨也住进去医院。他们吃了康复粉就好了,但是也有些严重的人,已经是不行了,这才送去了医院。那医生说过了。要是死了人,不许说是饿死的,只能说是什么来着。哦,得了二号病,非正确死亡。”
“是非正常死亡,牛蛙你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一群人谈了起来,似乎就是开闸的泄洪口,根本停不下来。
听得那小姑娘两眼汪汪,眼泪一直掉了下来。
就这会的功夫,小四九已经带着军医回来。
然而,这军医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二号病。
他见人身上又没伤口,而且又意识不清醒,根本没法配合治疗。
一时间,也是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做?
这边的军医确实不多,一大部分跟着队伍去灾难现场了,抗灾意外受伤的战士和营救过来的灾民,都需要军医施救。
而这个军医也是刚刚入伍,所学的各种施救方法并不包括二号病这个东西。
江凡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这种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直接说道:“你们带过来的物资有没有吊瓶那种类型的输液器,还有葡萄糖水之类的东西?”
军医摇了摇头:“那东西不方便携带,部队出发又紧急,我们这里没几个,早用完了,可能九龙湾那边的部队还有。”
这话一出,正怀着一点希望的小姑娘顿时就瘫软在地。
她紧紧攥着她父亲的手,埋头低声抽泣起来。
去那边显然是来不及了。
江凡跑了一趟简易医务室,只找到一个塑料软管,外加一个装药的空瓶子。
他回到了现场,已经能隐约听出这汉子的声音变小了一些。
没有多余时间浪费,他把软管和捅了个孔的药瓶连在一起,又从身上口袋掏出来一小包的糖和豆粉,要来了开水冲泡,倒了些凉水中和温度。
再粗暴地将软管一端塞到了汉子的胃部。
就像是一个简易的输液装置。
身上带着的糖粉和豆粉,都是他在四九城那边带来的。
原因无他,上回陈茂勋带他去渔沟村忆苦思甜,那里的饭菜他是真吃不下去。
不是鄙视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而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江凡扪心自问,他就不是一个会吃苦的人。
还有,吃一堑长一智,他这回就自己偷偷带了东西,就是预防这种情况发生。
没想到刚到这里,这偷偷藏起来的东西,就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