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车尾扬起三丈高的黄尘。
江凡抓紧前排座椅,看着驾驶座上小战士后颈的汗渍在军装领口晕开。十月正午的日头毒辣,仪表盘上的温度计红线已经顶到五十度刻度。
本来江凡早上前往的是纺织研究所工作,然后陈茂勋又派遣人急匆匆赶来,二话不说带江凡开车离开了纺织技术研究所。
是什么事情也没有说清楚,就知道过来接人。
";江所长,前面拐角拖拉机挡道!撒不住了,你坐稳了。";小战士猛打方向盘。车身擦着路旁的白杨树掠过,后视镜里映出满载的东方红-28,车斗里印着红星机械厂的三角标志。
江凡纹丝不动,屁股像是黏在座位上一般。
回头望去,瞧见车后飞速远离的拖拉机驾驶位,那人也穿着军装。
再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战士,江凡无言以对,这破路还开得那么快,等会翻沟里就搞笑了。
收回思绪,现在这路上突然出现另一位军人,江凡暗自猜测可能是出事了,这才急匆匆拽着他就往不知道哪片地方赶。
吉普车急刹在一村口时,惊飞了路上啄食东西的一群麻雀。江凡跨下车,目光落在村口的一块半人高的花岗岩上,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字——秦家村。
江凡眉头一皱,“秦家村?那不是秦淮如的老家吗?还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院里的那一群人下放的地址,好像就在这儿吧!”
小战士把车停靠好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小跑过来打断江凡的思绪:“江所长,这边请,后边都是土路,车很难开进去,步行穿过村子比较快……”
秦家村后山脚的水稻田泛着病态的鹅黄。
这里居然也有一片试验田!
陈茂勋拄着枣木拐杖站在田埂上,看到江凡跳下车,他扬起手中稻穗:";你终于来了,你看看!你给的种子,在别处都蹿到齐腰高,偏在这片地长成侏儒!";
";快点过来";陈将军的将校大衣下露出缠绷带的左臂,";农科所那帮书呆子捧着你的《杂交水稻培育手册》当圣旨,遇到真章就抓瞎,又得让你来瞧瞧问题在哪?";
陈茂勋的警卫员正拿军用水壶浇试验田边的蔫稻苗,水面浮起层白沫。
江凡卷起裤管踩进田里,脚底传来板结土壤的坚硬触感。稻叶边缘泛着焦黄,根茎细如麻绳。他弯腰抓起把泥土,指缝间簌簌落下的土块带着灰白盐霜。
这才向着两人的位置走了过去。
“老陈,你怎么搞成这样?”江凡上下扫了一眼陈茂勋,半开玩笑道:“该不会是被老婆打的吧?!!!”
陈茂勋:“……”
他抓起拐杖作势要朝江凡打去,嘴巴里还嚷嚷:“没大没小,瞧我伤着了?以为我就收拾不了你?我就算只剩一只手,打趴你还是轻轻松松的。”
江凡侧身躲过。
他虽然没和陈茂勋打过架,甚至连对方出手都没见过。
但是他基本能断定对方就是在吹牛逼。
那所谓的武者再厉害,顶多就比普通人的极限再高上一些,别说是武侠剧里面的内力外放,落叶伤人了,就算是最普通的金钟罩铁布衫都不会。
他们打仗的时候,拿的都是枪。
“南越那群猴子不安分,我带人去剿匪的时候,被暗算了,不过都是一些皮外伤。”
陈茂勋平复一下心情,还是选择给江凡解释了一下:“这个不重要,你瞧瞧这地方是不是特殊的原因,还是说是你那种子还有些缺陷,不能适应别地的水土……”
这些战争的事情,江凡也不大清楚,就记得再过些年份,与南越那边还有一场仗要打。
没成想,居然在这个时间点,那些猴子就开始搞事情了。
不过目前的话,他根本就无能为力,顶多以后多在武器方面钻研。
收回发散开来的思绪。
顶着陈茂勋紧张的目光,江凡蹲在田埂扒开板结的土块,指尖沾上黏腻的泥水。远处山脚歪斜的土墙上,褪色的";以粮为纲,听国指挥";的标语被雨水冲得只剩";粮";字还完整。他忽然把手指头塞到口腔,随后又啐了一口唾沫。
“这地儿太贫瘠了,长不起来是正常的,之前肯定是种过一些不太好的作物!!”
“你这尝一口能尝出什么东西?”
不是陈茂勋不相信江凡,而是这副模样根本不让人信服。
照他的想法来看,要找出水稻不生长的原因,不说取许多的土壤和水源样本回去在机器上检查,至少也得仔仔细细盘问和调查后才能断定吧!
江凡这从地上抠了点土,放嘴巴里面就能查出原因了,那农科院的人在这里观察了两天,开了几个会议,那算得上什么?
旁边的技术员和警卫,看向江凡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怪怪的,或许是碍于陈茂勋的在场,否则可能已经要指责起江凡的哗众取宠了。
尽管如此,也有几道交头接耳的声音。
“人又不是水稻,怎么会有尝一口就知道是土太贫瘠的道理!”
“书上也没教过这种东西,不对,书上根本没有提及过这种东西。”
“我觉得不太可能,江同志之前是来过这一块吗?怎么知道这地儿不行?”
话没说完,江凡已经赤脚踩进泥里,脚底板被砂砾硌得生疼。稻根像遭了瘟的鸡爪,蜷在灰白土层里死活不肯往下扎。
";老丈,这田往年种什么?";江凡跑到百米开外,问蹲在树荫下的老农。老汉的旱烟袋在鞋底磕了磕:";之前种玉米和甘薯,五八年公社化后就全种玉米,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去冬农技站让改水田,这不,今年就给你们公家的人收了回去,不是说土地是分给我们的吗?这才十年出头……";
后面的话儿,江凡没听下去,他也顶不了事儿啊!
未来还有更大的政策变动呢!
见身后几人朝着他这边走来,江凡一拍大腿,解释道:“找到原因了,就是之前种玉米和甘薯的问题,这整片土地都被吸干了养分,越种东西越不好使,再过几年,可能就只能种野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