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将车停在大楼前,看到安德烈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哦,天哪,他真想掉头把车开回路先生的住所,问问他们晚上还有没有出去的打算。 但是这只能想想,他已经将车开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大卫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嗓音,“请进。”办公室里的留声机放着古典音乐,衣帽架上放着一顶高礼帽,一件斗篷,一双白手套,这些衣物的主人正翘着二郎腿拿着单片眼镜欣赏着原本应该摆在橱窗里的微雕作品。
“你来了,有没有尽到职责呢?大卫。”艾伦把手里的艺术作品小心放在桌子上,笑呵呵地看着大卫。
“那是自然,爵士。”大卫低着头,不敢直视艾伦的眼睛。
艾伦吹了吹单片眼镜,仔细擦拭后放回特制的小袋子里,慢悠悠地开口:“那就好,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够吧。”
“够的,谢谢爵士。”大卫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他自然知道艾伦的意思,三个月内,把账平上。这些事是瞒不住他的,自己用过的手段都是爵士用剩下的,而爵士的手段他也是清楚的。
“路先生怎么样?”隔了一会,艾伦似乎不经意般提起,抓起桌上的两个核桃盘了起来。
“路先生现在在旅馆里休息。”大卫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对艾伦和盘托出,“似乎有人想对路先生不利。”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咔嚓的声响,大卫感觉周围好像冷了几分,他把头低的更低了,不敢直面爵士的怒火。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爵士发火了,爵士总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哪怕是他对对方很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大卫隐约记得上一次惹爵士发火的对象的家族已经绝嗣了。
“谁?”艾伦的问题简洁明了,带着透骨的寒意。大卫知道如果自己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了的话,自己就该准备准备去南极和企鹅度过下半生了,他立刻回答:“袭击者已经被蛇歧八家抓起来了,路先生没有受到伤害。”
“没有受到伤害?”艾伦冷笑一声,“我看是那些人没有那个本事。”他起身走到门口,大卫赶忙拿起放在衣帽架上的衣物跟在艾伦身后出门。
走到大楼门口时,艾伦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艾伦脚跟一转,又原路返回了,大卫只能抱着爵士的衣物再走回去。艾伦回到办公室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留下大卫一人在门外傻站。大卫摸了摸差点被砸到的鼻尖,不知道该怎么办,进去也不是,不进去的话,这些衣服怎么办?
路明非合上了电话,过了一会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路明非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明显的喘气声:“喂,老哥,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啊?”
“我这边的情况你先别管,你那边怎么回事?”路明非皱起眉头。
“没事,只是刚刚跑步来着。”路依依大大咧咧地说,“我现在在千鸟渊看樱花呢,等会我就打车回来。”
看樱花?这个时间哪里有樱花?路明非想起路依依包里好像带了一罐喷漆,当时他还问了路依依带喷漆干什么,她只是笑眯眯抱着那罐喷漆说是要去干大事。“你是不是去那边的厕所喷油漆了?”
“哎呀,是了。”路明非感觉电话那头路依依已经在吐舌头了,“要不是不方便点火,我绝对给它点了!那些保安还想追我,也就是姑奶奶我宅心仁厚,不然我直接把他们打翻在地,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我喷‘不得好死’几个字。”
我就知道,路明非叹了一口气,长大后的路依依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况且路明非不觉得路依依这件事做错了,他叹气是因为为什么路依依不直接跟他说呢?这样的话,他花钱给路依依买点喷漆,如果不够的话,买点燃料也不是不行。
“行了,早点回来。”
“嘿嘿,好嘞哥。”
电话被挂断了,听起来路依依的心情不错,路明非收起了手机,在昏暗的走廊里发呆。路明非不觉得这样的环境难受,他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接近黑暗的环境,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怕黑的?好像慢慢长大就不怕了。他看了眼房间的门,这扇门里还有一个怕黑的姑娘,明明拥有那种力量,心智依然是一个小女孩。
不,她本来就是一个女孩,所以她喜欢出来玩,喜欢好看的衣服,喜欢玩偶,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小零食。只是蛇歧八家的那些人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孩来照顾,对他们来说,绘梨衣是他们最大的秘密武器,是上杉家的家主,不是一个名叫绘梨衣的女孩。
路明非捂住了心口,他感到那里有些痛,是悲伤,难以言说的悲伤。是谁在悲伤呢?是路明非还是至尊?心中一个声音告诉他,是路明非,至尊不会因为悲伤而心痛,因为这位至尊已经在一场浩劫后失去了自己的心,从那以后,至尊的悲伤都由魔鬼来替他承担。
都由魔鬼来替他承担?似乎还挺好的啊,是不是啊?路明非对着内心里的那个声音说着烂话,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不想说话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呢!路明非撇了撇嘴,阿q的精神胜利法短暂缓解了路明非内心深处的悲伤,让他勉强笑了一下。
笑容转瞬即逝,在如潮水般蔓延过来的悲伤面前,这种虚假的快乐连一秒钟都撑不到。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种黑暗的环境了,黑暗是一种保护,保护他脆弱的时候不被人看见,在黑暗的环境里,他可以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不必掩饰,不用伪装,将真正的自己释放出来。
但是哭哭唧唧的没办法出现在绘梨衣面前啊,路明非还打算带绘梨衣完成这次旅行呢,这旅行的末尾,他要送绘梨衣一样礼物,他希望在旅行结束之后,绘梨衣对他的印象依然是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Sakura。
在用纸巾擦干净了脸后,路明非拎着夜宵笑着推开了房门:“绘梨衣,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