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龙依旧暴力踹开房门,扬起的冷风卷的窗帘四处飞舞。
屋子就这么大,一眼能望到头儿。
此时屋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也没。
她的行李也不见了。
脑海里迸出个可怕念头,他飞快跑到一楼,面红耳赤的质问服务员。
“昨天那个女人哪去啦?”
“走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走了。”
“你怎么能让她走!”
王金龙急得大喊。
“你这同志好没道理,她又没犯事,是走是留凭人家高兴,我有什么立场拦人呢?”
再说这里住着好几个革委会的,人女同志能不怕?
昨晚没走是天黑又下雪。
早起还不跑,那是傻子!
王金龙准备去追,又骤然停步,都过了这么久,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可能追不上的。
昨晚多开心,现在就多恐惧。
她咋跑了呢?
她咋能跑了呢!
祸不单行,跟着秦源的小弟喊他过去,王金龙拉拔着面条似的腿上楼了。
秦源排出部分结石后心情大好,这会刚洗漱好,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门开后以为桑枝来了,脸上难得带上笑意,“让人买了虾仁生煎,豆浆,趁热……”
见她没来,王金龙嘴唇又哆嗦,他收起笑,“人呢?”
王金龙理解那些地富反坏面对自己时的心情了。
“跑,跑了……”
屋里气氛瞬间凝固,男人狭长眼底的些许笑容也散了,幽深莫测的眸色里,多了些狠戾。
头顶传来轻飘飘几个字。
“跑了?”
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收了我钱,治一半人跑了?她不是你找来的?这事你怎么解释?”
王金龙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
怪不得她那么容易答应治病,怪不得会那么夸他。
但凡她一点不治或是治坏了,都比现在妙手回春,只治一半要好!
她是故意的!
没来得及泼脏水,服务员就带着一张纸进来,说是桑枝给秦主任留的。
纸上的字体娟秀。
“秦同志,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告诉您实情。
其实我跟王金龙不熟。
他找我给您治病,是嫉妒您年轻有为,想让我乱治疗一通,让您白受几次罪。
可我身为医者,不屑做这等下作之事,也不愿与他同流合污。
特留字条一张,想让您认清某人真面目,多加防范。
若有幸再见面,定当补上未完的治疗,山高水远,多保重。”
有幸见面,会补上,要是不见面呢?
自己的直觉从不出错,昨天下午她真是在瞪他!
秦源冷笑。
拿他当消遣。
桑枝是吧,好,好得很。
王金龙见人迈着长腿离开,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擦了把冷汗。
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刚有动作,就被俩门神拦住。
随后,屋里传来不留情面的殴打,以及惨痛的求饶声。
………
桑枝从招待所出来,没多久就拦了一辆解放牌卡车,如愿搭上顺风车。
大雪整晚没停,地上积雪足有一尺厚,小巴都暂停营运。
也是她运气好,如果不是赶上部队的车,又得在这儿耽搁两天。
既然搭顺风车,她就该保持应有的觉悟。
只保持基础社交礼仪。
比如吃了没,喝了吗,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个字儿。
气氛虽然沉闷,但也相安无事。
兵哥哥专门把她送到人多的路口,给她指了下要去的方向。
“好,谢谢你路上对我的照顾。”
兵哥哥爽朗一笑,开着车走了。
四处荒无人烟,接下来的路,就要她自己想法子了。
桑枝里面穿着厚羽绒,外面套着其貌不扬的灰色外衣。
脸跟脑袋用土黄色围巾包着,暖和,又不招摇,很符合劳动人民形象。
放眼望去,天地间都被雪色笼罩。
没顺风车,只好走路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下车前的半个小时,一个只穿着单衣,骨瘦如柴的小孩儿,跟她走了相反方向。
二人完美错过。
……
桑枝搭的那辆顺风车刚到目的地,还没熄火儿呢,就被好几个人围住。
掀开后面的油布,麻溜的把几十斤的风钻,发电机搬下来。
这时,背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年轻的工程兵们见到江砚,热情的打招呼。
“江团长好。”
前段时间为抓特务,他埋伏在这,当了几个月工程兵。
身体素质强不说,工地上任何疑难问题,他都能解决。
没人不服他。
江砚本来要带那些刺头儿去冬季野营拉练。
但这边有难题解决不了,电话打到部队,他只好过来支援。
既然要铺设管道,难免要钻山洞,扫除障碍。
面对有些困难的山体,风钻手先行,架起几十斤的风钻碎石。
不知道是山体太硬,还是钻头质量不好,发电机三天两头罢工。
这不刚拉发电机检查回来。
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江砚只上手检查了一下,很快就找出问题所在。
“零件没坏,施工用的是自发的电源,电压忽高忽低,钻头碰到了坚硬石层,发电机就会憋死,所以才罢工。
跟人说一声,稳定下电压……”
难题迎刃而解,欢呼声此起彼伏。
马丽丽听见高呼声,从帐篷里出来,凛冽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喷嚏。
但看见江砚后,笑意盈盈,裹紧衣服,快步走向江砚。
见他视线望来,体贴的递过去一块儿红薯。
“这是我刚烤熟的,趁热吃吧。”
她姑父是后勤部部长,姑姑转业后在平城最大的信用社工作,知道她的心意后,特意打听过江砚家庭。
他的档案外人无权查看。
但姑父可以确定的是,他家在首都,是不折不扣的高干家庭。
如果真能嫁进江家,那是高攀。
江砚无视面前的红薯,有点不高兴。
“你怎么在这?”
她咬唇,“这里战士排险时经常受伤,他们处理不规范,我来做下指导。”
几个年轻战士在他们旁边挤眉弄眼,江团长哪儿都好,就是太迟钝。
人家女同志追到这,还嘘寒问暖的。
还能为啥。
面对打趣,马丽丽只是耳根发红,却没反驳。
江砚刚要解释他们的关系。
远处传来惊讶叫声。
“快来人,这儿有个小孩儿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