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句话是桑枝喊的。
此时几道视线投来,她挺直腰板雄赳赳气昂昂走来。
知道这对夫妻是啥德性,说话就不客气了。
“只不过是水臌小毛病,怎么就怀孕了!
我警告你们,乱传人谣言是犯罪行为,诽谤懂吗?要坐牢的!”
马玉环见是她后险些气吐血。
不是她,儿子正春风得意呢,怎会锒铛入狱。
要不是他们姐弟横插一脚,顾建民都下葬了。
只剩顾朝仪还不是任她搓揉。
刘志华没见过她,正头疼时一个黄毛丫头掺和进来,这不正撞枪口上?
“你谁啊你,你说没怀就没怀,真当自己神医啦?”
桑枝笑而不语,目光却落到他媳妇身上。
马玉环打了个哆嗦。
昨天那事后,厂里传的邪乎,说她医术高超,只随便几针就把中风老头救回来。
还说是她一眼看出顾厂长没死,但不能跟阎王作对,借小孩儿调皮的由头把人弄醒,再顺理成章的给人治疗。
各种版本都有。
但总结下来就是她医术特好。
马玉环在她手里吃过亏,又觉得人邪性,不敢跟她交锋。
抓着丈夫就走,临走前还留下一句。
“就算你们后悔了,我们也不娶她";的狠话。
碍眼的走了,面对桑枝,父女俩整理好表情,由衷欢迎。
昨天兵荒马乱的都没能好好说话,今天得好好谢人家。
桑枝今天登门也没空手。
尼龙绳装的苹果,鸡蛋,麦乳精,还有两斤大白兔奶糖。
让顾朝仪收好,又殷勤的要给她看病。
桑枝有心跟谁搞好关系时,小嘴儿比抹了蜜还要甜。
关键她说话有技巧,恭维又不过分谄媚,讨好又不失分寸。
尺度把握的刚好,顾厂长烦躁的情绪,在她的妙语连珠下不翼而飞。
把自己的银针排开,示意顾朝仪坐下。
昨天的桑枝令人喜欢,今天的她热情的令人害怕。
不怪这姑娘敏感。
经历这次事儿后,她也成长了很多。
先前同家属院跟她关系好的小姐妹。
在她爸出事后,没来吊唁就算了。
她去买祭品时,还听见几人凑一起嘀咕。
说她不检点,未婚先孕。
又说日后不用再惯着她小姐脾气,假惺惺跟她当好姐妹。
脸上透着解脱就算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笑。
所以桑枝脸上透出熟悉的恭维后,她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过闲话不说太多,眼下也只能让她试试。
银针一字排开,桑枝问她半年前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
顾朝仪点头。
“那就对了,阴血亏损、元气受损,运化失职,水湿停聚而成臌胀,应该养阴益血,化气行水。”
父女俩不懂这啥意思。
顾厂长倒掏出先前给闺女看病那人开的药方。
桑枝只看了两眼,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是有不对吗?”
她点点头,“久病成医,顾同志得病的时候不短,二位想必也知道,水臌多由中阳不运,水湿凝聚而成。
但病久阴伤血弱者,应该阴阳气血并存,不可以单纯健脾利水,否则……”
顾建民语气冷了,“否则越治越重?”
“对!”
久利必更伤阴,故而水臌难愈。
顾建民沉默不语,但拳头紧攥。
他三十岁那年就丧偶,怕有后妈朝仪受委屈,这么多年心思全扑在工作上。
也是前段时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闺女也同意了,他才敢开启新生活。
朱木兰在平城信用社工作,丧偶有个女儿,为人柔婉大方,几次接触下来彼此印象都不错。
闺女得病后,也是她主动请缨带女儿看的大夫。
昨天他心里就怀疑,这会又听桑枝这么解释,疑虑逐渐扩大。
到底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桑枝准备给顾朝仪扎针,他在场不方便,婉言让他先出去。
“好,好。”
正好他这会心乱如麻,出去清醒清醒。
屋里只有二人,女同志在她要求下,脱了外衣。
见人身子微抖,安慰她别怕。
事关专业,桑枝恢复了一贯冷静。
这样的她,更让顾朝仪喜欢。
关元、气海、足三里为主穴,肾愈、脾愈、行间为辅。
小小的银针在她手里像活了过来。
随着她撵针扎下后,那些冰凉瘀滞的部位有点发热。
好像阴天时,鱼儿透过水面在呼吸一样,舒服好多。
当然只针灸是不行的,还得搭配药方,等她取完针后,桑枝还给她开了处方。
生地、白芍、麦冬、黄芪、桂枝、桔梗、茯苓、陈皮、木香。
上面不仅写了各种药材克数。
还写了熬药时间,注意事项。
“大概喝三剂,你尿量会增多,腹部会变小,胀痛感会消失。
继续再喝六剂,精神会好转,腹水会消失,食量也会增加。
等喝完那个后,我会再给你调整下药方,用来巩固疗效。
最多一个月,你就会痊愈。”
她以前看大夫,不是说找不到病因,就是先开了些药说喝着看看疗效。
从来没有人会斩钉截铁跟她说。
几天后会好转,多久后会痊愈。
顾朝仪穿衣服时疑问,“就这么自信?”
“对,就这么自信。
当然,我说痊愈的前提是,你要配合治疗,遵医嘱。
要是再喝上次那人开的药,那我可不好说了。”
二人对视一笑。
桑枝出来正好跟顾厂长打了照面。
人家管理这么大厂子都井井有条,怎么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说吧,是给自己找工作还是给别人安排?”
桑枝摇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都不是,咱厂后门那不是有个闲置的厂房吗?我想租下来。”
顾建民笑笑,“你口气不小。”
“它闲置着,厂子得多交街道办钱不说,日常维护修缮管理也是不小开支,租给我呢属于互利互惠的事儿,厂长您总不会拒绝吧?”
“厂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能搞一言堂,要组织开会讨论才行,不过,我会投你一票。”
都是聪明人,一切都在不言中。
刚敲定完大事儿,有客人登门。
是对母女,其中一人见到桑枝后,没管理好表情。
惊叫道,“桑枝,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