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他就有疑惑。
桑云的医术远没她说的那般好。
不太可能把濒死的自己救回来。
但那会她那么斩钉截铁的承认,加上确实也没别人出面领功。
这功劳就这么落她身上。
至于昏迷那会儿看见的枫叶胎记,嘴唇上软绵的触感,唇齿交缠时的痛感。
都是弥留之际的幻想。
谁知不是!
他趁人不备时,将衣服往下拉了拉,完整的胎记图案出现在眼前。
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桑枝还没收拾完,就被人拉开肩头衣服,对方还是江砚!
虽说她平时为功德值,没少撩拨对方。
但男人此时不按章法的路数,让她乱了阵脚。
对方高大健硕的身躯,在灯光的照射下,投下如山一般的阴影。
宽厚结实的手臂压在她肩膀,目光极具攻略性极。
她好像成了猎物,被这铜墙铁壁包围住,难以逃脱。
桑枝拳头砸人,还低声警告。
“你疯了?外面还有人!”
江砚一直进退有度,但这会却特别执着。
“那天的人是你?”
他是想说在车站救他的,是桑枝。
但落到心虚的人那儿,就另有含义。
“那晚在医院的人不是我!”
都怪系统,要不是它出错,自己怎么会掉在人病床上。
怎么会被人怀疑!
江砚眼睛微眯,这就叫不打自招吧,原来那晚也是她。
“我是说车站救我的事儿,但好像你还瞒了我其它……”
桑枝放弃挣扎。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你的?”
她破罐子破摔,问出心底疑惑。
与此同时,系统哗啦啦掉了一百的功德值,看来真相让他挺激动。
江砚什么都没说,落在她肩上胎记的视线足以解释一切。
可能是二人在里面耽搁时间太久,田婶子在外面,小心翼翼问他们怎么了。
可别是丢了啥东西,那就麻烦了。
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桑枝推开他高声道。
“婶子,没事,马上就好了。”
“成,你叔这会在烧西屋儿的炕,咱一会就能睡了。”
桑枝以为在经过跌宕起伏的一晚后,会睡不着。
但她想多了,可能桑北下落明朗,心头大石落下,在田婶子的呼噜声中,很快入眠。
反倒江砚,这一晚几乎没阖眼。
………
乡下日子贫苦,加上又是冬天,没啥鲜菜。
田婶子准备了小米粥,玉米面跟高粱面两掺头,萝卜咸菜。
桑枝今天换了昨天那身显老衣裳,也没梳俩大辫子。
扎高马尾,用彩色丝绢编的三股辫。
这副打扮,任谁看了都要夸句明媚大方。
田婶子一直夸她标致。
她热情好客,做个饭功夫已经跟江砚熟了。
知道二人不认识,又跟江砚介绍她,反正天花乱坠说了一堆,男人听她说是来探亲,眸子流露出玩味。
“挺好。”
他个高又健硕,特别有压迫感,要不是马上开饭,还要问他桑北下落,她早跑了。
今早的饭,已经是很高规格,但桑枝嗓子眼细,两掺窝头压根咽不下去。
反观江砚,好像没有味觉,一眨眼就把他那份吃完。
桑枝趁田婶子不注意,塞给他自己那份。
也省的浪费。
江砚也不嫌弃,风卷残云般吞进肚里。
桑枝见王叔脖子稍粗,心里有了猜测。
食盐有大盐小盐之分。
大盐是海盐,小盐是土盐,来自周围一带,这些小盐是盐碱地取盐,经过熬制后抽硝成盐,比较便宜。
村里大部分人家喜欢混合用,所以当地粗脖子病比较多。
听她说完,女人猛拍大腿。
“怪不得我老姐妹儿脖子都粗了,我以为是胖了,原来是小盐吃多了?
还是文化人懂得多,你们先坐会儿,我去跟她们说说,往后可不能贪便宜。”
她性子急,囫囵吃完一擦嘴,人就跑了。
没外人在,桑枝着急询问桑北下落,江砚也知道轻重缓急,说离田家不远。
“今年十岁,叫刘苟,家就在隔壁,他妈叫赵来弟……”
“是她?”
知道是谁后,桑枝满是不安,尤其听见他名字,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就算乡下人觉得贱名好养活,也不会在大名里带苟这类侮辱性词。
更何况她昨晚也跟人打过照面。
江砚扶住摇摇欲坠的人,“会不会弄错了?”
桑枝摇头,系统定位在这,相貌又跟素描画酷似,岁数雷同,怎么可能弄错。
慌乱下她拔腿就跑,还是江砚拦住她让人冷静些。
昨晚他打听过那对夫妻为人。
阴险狡诈,好吃懒做,如果知道二人关系,非但不会让姐弟相认,还会藏起来人,再狮子大开口。
见她神色惶惶,江砚口气放缓。
“我这两天给人修炕面,不走。”
桑枝抓着他袖子,急切道,“那你帮我。”
“好。”
…………
赵来弟目送老李头走远。
掂了下手里俩鸡蛋,暗道这人缺根筋。
他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光棍,隔三差五就来家送俩鸡蛋。
要求就是让刘苟背点石头回来。
那些石头也不是啥珍稀品种,河滩上随处可见,但老头就指明了要它。
每次拿到石头,问两句话,就给俩鸡蛋。
她也跟自家男人猜测过,会不会老头孤苦伶仃,想收养刘苟给他养老。
才用这蹩脚理由给送鸡蛋?
这可不行,刘苟吃的少不花钱,能挣工分,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她傻了才把人推出去。
至于鸡蛋,小贱种哪儿有命吃。
…………
跟江砚预料的不错。
昨天送他的厚棉衣已经被扒了,这会小孩儿穿着短了一截的秋装。
蹲在雪地里,沉默的扒拉着煮熟的红薯秧。
“今天不用去找石头了,吃完饭就去山上捡柴火,今晚炕要要还那么凉,我剥了你的皮!”
桑枝就是这时候登的门。
赵来弟敢跟邻居叫板,不敢惹身穿军装的江砚。
谄笑着问他来意。
江砚找了借口拖住她。
桑枝则贪婪的注意着瘦骨嶙峋的小孩儿。
跟那晚梦到的长相一样。
瘦的风一吹就能跑,寒冬腊月穿着露着大拇指的布鞋,缺了一角的碗里是煮熟的玉米芯跟红薯秧。
她眼眶泛红。
恨不得把那女的暴揍一顿。
可能是她视线停留太久,正狼吞虎咽的男孩嗖的抬头。
凶狠视线猛地对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