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厂长的脉搏微弱,桑枝给人扎了几针后,给父女俩,以及在场几人简单做了解释。
“冬天烧煤烧炭取暖,若是通风不畅。
一氧化碳进入身体,与血红蛋白结合,就会跟氧气抢运输通道。
让大脑、心脏重要器官严重缺氧,陷入昏迷。
那时候心跳、呼吸微弱至极,身体循环系统紊乱,血压骤降,器官供血不足。
医生就会根据身体极度应激或受损状态,判断死亡。
但如果家属观察仔细,或像顾厂长这样福大命大,被外界刺激惊醒,还能挽救一条命来。
其它的,还真不好说。”
桑枝当医生的,以前也没少听前辈们说一氧化碳中毒后,停尸清醒的案例。
当然更多的是有人被埋后,在棺材里醒了,但因求救无门,把棺材板挠的不像样。
后来家属迁坟时,才看见棺材上抓挠的痕迹,悔恨交加是肯定的,但先人已去,只是徒增悲痛而已。
众人听完也理解了。
“就是说,我们厂长身体处在假死症状,被火烧疼了,刺激醒了对吧?”
桑枝点头。
“家里有暖气不用操心。
但在老家或是没暖气屋子取暖时,切记要给窗户开条缝,不然一氧化碳中毒很可怕的。”
他们从顾厂长联想到自己。
代入自己煤气中毒,醒后发现自己在棺材里,被活埋不算,还要清醒的迎接死亡……
忍不住打寒颤。
“那我爸现在呢,还需要治疗吗?”顾朝仪害怕有后遗症,赶紧询问。
“先送医院吧,看能不能吸氧,再用点脱水剂降低颅内压,预防脑疝。”
桑枝现在手头没工具,加上不清楚这个年代医院有啥药物,大致说了救助方向。
等人到医院,自然会有专业医生接手,但是临走前,桑枝单独跟顾厂长说了几句话。
众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父女俩。
顾朝仪刚收拾好住院的东西,打算处理好他胳膊上的烧伤后,马上就去。
顾厂长低头,看见闺女肿成杏仁的眼,再想到他刚刚听到邻居们的讨论。
心酸又后怕。
他自认人聪慧,洞察人心。
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刚出事就有人面子工程都不做,公然欺负到闺女头上。
尤其对方还是他看好的刘家!
想到刘克礼再三承诺会对女儿好。
想到马玉环不止一次拉着闺女手,说孩子嫁到自家,会把人当亲闺女疼,不让人受一点委屈。
他就忍不住干呕。
孩子反感那家人是有原因,可笑他还没孩子看的清。
现在他无比庆幸,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能好好保护女儿。
脑海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那利落的女同志说过的话。
“顾同志肚大不是怀孕,您身为父亲,这点信任应该有的。
从我们中医角度来讲,臌胀以腹大脉络暴露、皮色苍黄为主要特征。
令嫒正好符合这些。
临床根据臌胀的病因病机分为气臌、血臌、水臌、虫臌几种。
而治疗上应当分为虚胀、实胀。
或先攻后补,或先补后攻,或攻补兼施。
但我观她脉象,对方辩证不清,用药不当,这才导致她肚子越来越大。
就是不知对方是学艺不精,还是故意为之。
这些,就是您该操心的事儿了。
当然,等您这暂时告一段落,也可以让我来给她看病。
我要承诺药到病除,您估计觉得我说大话,有王婆卖瓜的嫌疑。
但我总不至于给人越治越差。”
这丫头长得好,还幽默风趣,顾厂长当下就同意了。
他隐隐觉得,这女同志旺他们父女。
往后得让闺女多跟她走动走动。
至于介绍给他们的那个大夫,还有那个介绍人……
顾建民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查一下了。
他收回视线,拍了拍女儿,哽咽的道歉。
“朝仪,对不起,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爸非但没帮你,反而怀疑你,让你那么痛苦。”
顾朝仪抬起头,眼泪再次决堤。
………
院里大人们在逗魏岭东,叫他小英雄。
从口干舌燥在解释,再到放弃挣扎的小孩儿一脸沧桑。
他终于理解桑枝说的那句‘人果然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秦源看见俩小孩儿都一脸苦大仇深,不免觉得好笑。
动动桑北,“人家烦恼情有可原,你怎么跟他共情了?”
桑北摊手。
“舅爷也给了我一个放大镜,下面柄上也刻了我名字,为啥我的没丢呢?”
言外之意,丢得是他的话,救人英雄就是他了。
魏岭东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摩拳擦掌朝他扑去。
二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一会功夫,院里办丧事的东西都被取下。
女人们打扫卫生,男人们则在重新布置小院儿。
今天顾厂长一醒,他就让闺女把礼金什么的,都退给大家。
但没人收不说,还安慰他。
说这钱就当是对他重获新生的贺礼了。
盛情难却,父女俩合计着。
外面的灶火还不撤,把这钱掏出来,再凑点钱,去乡下收点肉跟米面来。
这样明晚或者是后天晚上,请邻居们吃个饭,大家热闹热闹。
事情都解决了,桑枝就准备先走。
临走前还有不少人拉着他们,再三叮嘱。
说是明晚就在她家巷子外支大锅,做答谢宴时,那时候一定要来。
桑枝客气点头,说有空一定来。
打铁要趁热,趁着二婶母女俩闹得沸沸扬扬,她赶紧拿着证件去厂里确权。
桑枝姐弟现在成了顾厂长的恩人,加上秦源保驾护航,干啥都一路绿灯。
往常冗长的手续,繁琐的步骤,在她这都不成立,很快就把该办的办了。
回去后看着屋里的摆设,大手一挥,扔!
她可不会好心到给对方定期限,让她们在几日内搬家。
现在只想尽快腾空房子,消除这一家的痕迹。
正好四个帮手在,把他们一家的东西全都扔在巷子外的垃圾堆那。
里面有衣服,厨房用具还有刘美丽一些压箱底的东西。
不值啥钱,但在缺衣少穿的年代,已经是稀罕的存在。
就算是条烂裤子,回去弄鞋垫也好啊。
不过,刘美丽估计太自信了,没意识到自己的阴谋诡计会被拆穿。
母女俩的钱跟粮票工业票什么的,都还收在箱子里。
这才过了没几天,母女俩又攒下一百多。
桑枝跟对方有仇,但跟钱没仇。
这笔钱她明天正好去添置些新东西。
秦源见她开心的都哼小曲儿了,就跟魏岭东打听事儿。
都是男同胞,熟络的速度也快,他这会手上动作没停,一个劲跟人打听桑枝近况。
比如她最近在干啥,有没有受委屈。
做生意做得咋样。
江砚跟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关江砚什么事儿?”
小孩还挺享受他的恭维,还想拿乔一下,但听到他说江砚蒙了。
秦源也愣了。
“他不是桑枝对象吗?问他不应该?”
魏岭东眉毛皱的更厉害。
“啊,谁说他俩是对象关系?”